雄偉富麗的紫禁城,是多少人夢想一窺究竟的地方。但除了至高無上的帝王也就隻有妃子、太監、宮女才能進入了,就連阿哥們也不允許在紫禁城內隨意走動,成年之後必須在城外設宅置地。紫禁城內宮殿林立,隱約間無盡威嚴盡在其中,城外的人隻能遙望那高不可攀的宮牆,一睹城內風光更是遙不可及的夢。
正午門,拿到象征著皇帝威嚴的大門,出入的文武百官、皇親國戚平時在外麵再怎麼耀武揚威,囂張跋扈,到了這裏都會乖乖的下轎、下馬,步行進去。
而這日,正午門飛馳的五騎連停都沒停就直接進入。可是內城的守衛卻沒有一個敢攔的,反而一個個恭敬的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磕頭,那模樣簡直比皇帝親臨還來的鄭重其事。那些先入門的文武百官此刻也恭恭敬敬的退到兩旁,為來人讓出了一條路。五騎旁若無人的直奔到朝陽殿,才飛身下馬!
一個老太監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玄王爺,您可回來了,萬歲爺在乾清宮等著您呢!老奴這就帶您過去!”
玄麟毫不理睬那顫顫巍巍的皇帝身邊的紅人老太監,徑自朝乾清宮走去,四將軍如影隨形的跟在其後。老太監不敢抱怨,讓兩個小太監扶著急急的跟著走。
到了乾清宮,玄麟也沒讓太監通報,推門走了進去。
幾個宮女太監正在服侍康熙吃藥,看見像天神一般走進來的玄麟,都不由得呆住了。
康熙無神疲憊的雙眼看見玄麟立刻亮了起來,連藥也不喝了,像玄麟伸出了一隻瘦骨嶙峋的手,用激動沙啞的嗓音喚道:“麟兒,你回來了!”
看著時隔不過一年竟蒼老到如此地步的康熙,玄麟心中隱隱有一股不忍:他原來是一個何等意氣風發、威嚴豪氣的皇帝啊!現在卻像一個垂死掙紮的老人,唯一不曾改變的隻有他看向玄麟時的眼中的慈光。
玄麟握住了康熙伸出的手,柔聲道:“我回來了!”
康熙握著玄麟的手突然間老淚橫流,這雙手,為了這雙手,他等待了、期待了多少年,此刻,即使讓他立刻死去,他也覺得心滿意足了。
玄麟輕輕的坐到床邊,用手帕擦拭著康熙橫流不已的眼淚,“不要哭了,這樣怎麼喝藥呢?”
康熙用袖角抹了抹眼睛,連聲道:“朕不哭,麟兒回來了,朕也要好起來!”
看著老小孩似的康熙,玄麟不由莞爾,他從太監顫抖的手中接過藥碗,不由臉色一變,將藥碗不動聲色的放在一邊,對門外候著的風將軍低聲吩咐:“馬上把給皇上看病、煎藥的禦醫都給我帶過來!”
“是!”四將軍立刻銜命而去。
康熙看著玄麟,心中突然明白了什麼,把宮女太監都支了下去,才低聲道:“麟兒,這要有什麼問題嗎?”
“藥裏有一種慢性的奇毒!”玄麟冷冷得說。
康熙悲歎一聲:“冤孽,冤孽啊!”
不一會兒,四將軍來報:“幾個禦醫突然暴斃!”
“把剛才在屋裏的所有宮女太監全部抓起來!還有凡是接觸過這個藥方喝藥碗的人一個也不能放過全部抓起來!”玄麟聽到四將軍回報後立刻下命。
四將軍領命後又匆匆離去,但不到半刻鍾又旋即返回,“王爺,剛才來得幾個太監宮女都服毒自盡了!敬事房的小太監也死了幾個!”
“滅口嗎?”玄麟擰了下眉,這也是預見的結果。
“是老四,對不對?”康熙無力地說。
“老四、老八都有!”玄麟扶康熙躺下,看著康熙痛心疾首、悲憤萬分樣子,歎道:“我不該走的!”
“不!如果你不做,朕恐怕到死也看不到你有感情的一麵!”康熙搖首,“看到你這個樣子,朕已經很欣慰了!就是死,朕也瞑目了!”
感情?這個字眼是玄麟一震。對啊,他既是會對他人付出關懷了呢?
“不要說了,好好休息!有我在他們誰也別想在傷害你!等你養好精神我就幫你解毒!”玄麟拍了拍康熙的手。
康熙搖搖頭,困難的喘息了一震,掙紮著說道:“不休息了,我有話要說!”
“現在?”玄麟不解。
“我時間不多了,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康熙心中明白,他恐怕撐不了多少天了。
“好,你說!我聽!”玄麟又坐了下來,輕輕握著康熙的一隻手。
康熙心中又是一陣感動,看著玄麟神仙般的俊容,不由得感慨,“朕應該把皇位傳給你的,你的能力遠遠淩駕於其他皇子之上!”
“沒有那個必要!”玄麟淡笑,皇位在他眼中和塵土無異。
“麟兒,告訴朕,究竟是什麼人讓你改變了?”康熙心中明白,能使玄麟改變的人絕不是這宮中的人,因為這個皇宮太冷,太無情。
“他,是一個很特別的人!”玄麟的腦中浮現出羅念塵的身影,“明明能力不如我,卻非要守護我;明明知道我是仇人的兒子,卻寧願自己受傷,也不讓別人傷我;明明知道我仇人的兒子,可在收到你病危的消息時,卻讓我來為你進為人子女的孝道。他……真得很特別!”
康熙作為一國的君主,仇家無數,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仇人會愛上自己的兒子,這真是不可思議的緣分。可是如果那人真如玄麟所描述的那樣,自己應該可以很放心的將玄麟托付給他吧!
“傻孩子,因為他愛你啊!”
“我知道,可什麼是愛呢?我不懂!他這樣做我也什麼都不能給他,他愛我究竟有什麼好處呢?”
“麟兒,告訴我,你和他在一起有什麼感覺?”
“感覺?”玄麟回憶起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有迷茫、不安、困惑可是被他守護的時候,心中又充盈著溫暖和喜悅,各種各樣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連玄麟自己都有些驚訝,他何時擁有這麼多感情,這些都是羅念塵給他的嗎?
“我也說不清,隻是被他守護的時候和在他懷中的時候,那種感覺很溫暖很放心。以前都是我在守護別人,可是現在,被別人守護的感覺也不錯!”
捕捉到玄麟眸底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淺淺的溫柔,康熙寬慰了,看來玄麟並非對那人沒有感情,想想也是能使玄麟改變的人必定在他心中zhan有一席之地。想到這裏,康熙不由得有些嫉妒那人了,無論是自己還是這皇宮裏大大小小的人甚至玄麟的親生母親都無法在他心中留有痕跡,更不要受改變了。可是此人和玄麟相處了不到一年,竟在玄麟心中留有無法磨滅的印象。守護,是守護嗎?
“你是朕最疼愛的孩子,可是你娘早死,而且還是漢人,為了確保你無可動搖的地位,朕隻能把你送到戰場建立功勳,真以為隻有這樣才是對你最好的,可是朕錯了,一錯就是二十年,朕對不起你娘!”康熙痛苦的說。
“我娘,她從沒怪過你!”
“你以前一直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當然不會明白。你娘是漢人而且是平民,真是滿人還是統治天下的皇帝。先皇被漢女所惑最後竟在其死後出家為僧,這件事一直是我們皇室最大的恥辱,故皇室為了引以為戒,立下了不可娶漢女入宮的律例。朕幾十年治世,坐擁後宮佳麗三千,無一漢女。可是偏偏在不惑之年遇見了你娘,這就是命運的捉弄啊!朕一生擁有無數的女人,可沒想到臨老時卻這麼瘋狂的愛上你娘。也許你不相信可是你娘的確是朕最深愛的女人,可是,你娘恨朕,朕當初用了那麼卑鄙的手段不顧廉恥的搶了你娘,她一定到死都恨朕吧!”
“她是恨你,不過不是恨你搶了她,而是恨你花心,恨你身上係著的千萬芳心,恨你給不起她想要的唯一,更恨自己愛上了你!”玄麟回想起他娘生前的一幕幕情景,突然有些了解了。
“朕知道,可是朕是帝王!朕為了補償你娘讓你像漢人一樣隨了朕的名字,而不是像其他阿哥一樣名‘胤’!”
“可惜她要得不是這個!”玄麟注視著康熙,“她要得你給不起!”
康熙全身一震,哀歎:“是朕負了她,你娘是傲視奇花,是朕硬硬生生的折了她!”
“她恨你卻沒有後悔過,到死也不曾,他一直在那桃園裏靜靜的等待,無怨無悔的等著!”
康熙突然激動地說:“麟兒,待朕歸天後,你一定要讓朕與你娘合葬,我們生不能兩人在一起,死後朕要陪她!”
“我答應你!”玄麟頷首。
“朕知道你會答應!朕還有另一個祈求,麟兒,你能不能叫我一聲爹!就像普通的漢人百姓一樣!”
玄麟略微有些吃驚,康熙竟然放棄皇帝的尊稱“朕”及皇帝的子女必須對皇帝尊稱“皇阿瑪”的律例。可是,他明白了康熙的心情,這爾虞我詐的皇室及一群為了皇位相互殘害的甚至妄圖軾父的兒子,已經使康熙深深的涼了心,他隻承認玄麟是他的兒子,他渴望與這個兒子建立一份真正屬於父子的親情。
“爹!”玄麟沒有任何遲疑的喚道。
雖隻有一個字,但康熙真真切切的聽到了,無比的滿足是他覺得上天真的待他不薄,這一聲爹,死而無憾,死而無憾啊!
“好,好孩子,好麟兒!”康熙欣慰的拍著玄麟的手,眼中盈滿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