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書把自己不大的行李箱放在客廳,站在一邊,向跟在身旁的杜揚問道:“需要檢查嗎?”杜揚站姿挺拔,不卑不亢,一貫的冷淡:“杜總說屋子裏的東西隨您拿。”
梁書不自禁地想笑,也沒明白是冷笑或是微笑,總之笑未出來,已先覺緊連著嘴角深深的傷痕扯得疼。不用鏡子,都能想到自己的臉在勉強扯出笑的時候多麼猙獰。梁書向杜揚點點頭,便走向門口。
偌大的別墅,一步一步走,步伐不緩不急,本就說不得多累,可梁書還是覺得,腿上有些沉重,又有幾分虛浮。
梁書雖然不會好奇不該好奇的,不願奢求不該奢求的,可到底是有五年的時間。五年,即使是一隻狗,養在身邊,狗對主人總歸也有幾分感情,而主人呢,是不是也會有幾分舍不得?
梁書嘴角又不自在地微微扯動了一下,不過,一隻被毀了臉的狗,或許會嚇到主人,也合該變成,變成什麼...哦,喪家之犬。
可我哪裏有家呢?
梁書記憶裏的童年,大概是破舊的孤兒院,吃不飽的飯菜,腐舊潮濕的空氣共同交雜混合而成。人小、瘦弱,不會嚷嚷,這樣的小孩最容易受大人的無視,受其他小孩兒欺負。可梁書又是受了欺負悶聲不吭的人,竟連欺負他的大塊頭也覺得無趣。梁書就是這樣,沒有資格被任何人將他放在記憶中,一個人默默地長大。
梁書十六歲就離開孤兒院了。街上遇到所謂星探,就這麼懵懂地進入了娛樂圈。梁書那時候尚不懂星探那些複雜的鮮麗的話,但他隱隱聽得明白,可以賺錢,並且會有人關心自己。真是很好的事情。十六歲的梁書想。
一切都順理成章,經紀人把梁書做禮物送給杜鴻深,而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梁書成了杜鴻深的床伴。——不能稱為情人。杜鴻深的情人是朱砂痣、白月光,倘若哪個床伴以情人自居,杜鴻深會咧開嘴笑,露出森白的牙齒,然後一腳踩在“情人”脆弱的胸脯上,再把手上的雪茄重重地按在“情人”白淨的皮膚上。天,你還得慶幸不是按在眼珠上。
憑借利益維係的來往,與其說是杜鴻深的情人,倒不如說,是利益的情人。——梁書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可梁書還是如所有中了毒而無所知的人一般,漸漸習慣了杜鴻深。梁書知道自己隻是習慣了杜鴻深對他好,這世上沒有幾個人對他好。五年,杜鴻深他啊,做得足夠讓梁書,漸而生出過量的奢望。
梁書知進退。在優橙娛樂有了杜大老板,自己更是拚了命得學,也就站穩了腳。拿到金羽獎最佳男主角獎的時候,他站在炫目的聚光燈下,看著台下坐著的高大英俊的男人,恍惚覺得,大概自己前半輩子積攢的運氣,都是為了遇到杜鴻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