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姑娘,”回宮的路上,梅香頗有些蛋疼地問起了問題:“您為什麼要……那麼做?”
嘖嘖,現在回想起她們幹的那些事兒,那可叫一個大逆不道哦。
頂撞皇後、逼脅皇後身邊的宮女……真是可怕。
“怎麼了,我幹什麼了嗎?”薇然挑眉,顯然並不讚同女官的思維。
“您您您……”
“你就直說吧,不過是一個‘大不敬’嘛。”
咦?梅香愣了愣,似乎姑娘說得是對的?她們幹的事情雖然出格到超乎了想象……但左說右說,也脫不離“大不敬”三字。
不不不……問題是太超乎想象了!
禦史上疏“直諫”皇帝的不敬,跟刺客刺殺皇上能一樣嗎?!
“這個……若是有流言傳出去了,對您可是很不利的啊。”
“哼,難道本姑娘沒有想到這一點嗎。”她糾結、難過了那麼多天,還不也是因為這些?薇然悶悶地想道,她兢兢業業在“準皇後”上幹了這麼多年,從身到心都被士林輿論給綁架了,什麼白婧嫁給劉宸做了他的妻子,她再沒有理由留在宮裏……
好吧,她承認,這些東西,到現在對她的影響還是很大,應該不僅僅是被“輿論綁架”的原因。
但隻聽她心中仍在隱隱傳來的愧疚不甘之聲,就知道,那些宮牆外麵的清流們會對她剛才幹的事情有多麼大的抗議。
但既然隻是留在宮裏就已違背了道義,那又何妨做得更過火些?
薇然知道,她從前在朝野上的名聲,有多半是劉宸默默幫她維護的原因——一個風光無限拋頭露麵插手朝政的女子,哪可能真的從頭到腳零差評?
她的一切的一切都來源於權力,這一點她已經看開了。
“你不明白的,梅香,我帶孝住在宮裏,皇上又立了新後……無論如何,朝野都是要罵我的。”
“可……可大家終究還是會有理解您的人啊,像孟首輔……呸呸呸!”梅香似乎也知道自己說了很蠢的話,連忙改口。像孟格那般大魏文官之首,又怎麼可能是“理解”小兒女情長的“純潔”之人。
“但是,如果您隻是忍讓著皇後娘娘、不做什麼,那朝野之間,終究還是會有些站在您一邊的人吧……”姑娘這些年,救過、幫過的文臣士子,可是不在少數啊。
“你還是不懂,”薇然搖了搖頭。“你看看我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帶孝住在宮裏,不侍奉父親嫡母,不供奉祖母牌位,甚至,姑外祖母她……”從東太後手中搶走後宮宮務的正是她。“我這麼多不孝,幾乎是對全部的長輩……”薇然很清楚,大魏的主流價值觀從來推崇的是孝,而視“愛”為非常糟糕的東西。
甚至,基本以“私情”一詞以代之,仿佛連承認都不肯承認這個字眼的存在,提到都是對士大夫們的侮辱一般。
這樣的輿論環境,會覺得薇然很高尚?當然了,她劉致和《言事疏》這兩件事幹得是很棒,但也就僅那兩件事罷了,日常行為,薇然都覺得自己理虧。
“姑娘……”梅香黯然地撫慰道,其實她特別能理解她家姑娘,這個少女從小就沒有受到什麼愛護,家族的蔭蔽完全來自於她的父親——而簫帥最大的願望就是女兒能活得開心。
而東太後呢?老人和少女的矛盾,應該來源於路線的分歧:東太後渴望掌控皇帝而攬權,而少女則傾盡了全力阻止她這麼做——實際上,在碎玉案的落幕時分,薇然便已經險而又險地阻止過劉宸針對張氏的圖謀一次了,那是梅香親眼見證過的。
薇然和東太後,各有保護,或讓張家強大起來的辦法,兩人意見相左,最終以薇然的勝利告終。少女成功地證明了:劉宸比東太後強大,且東太後根本控製不了他的這一事實……並最終用將老人與權力隔絕、斬斷其一切有可能讓帝王感到不快的觸手的決絕的方式,將東太後“保護”了起來。
不過太後娘娘也可能覺得是姑娘沒有向著她那一邊,否則以皇上對姑娘的迷戀程度,張家早就權傾朝野了吧……梅香想,這事也是說不準的,但後者對姑娘那個年紀的小女孩來說,未免也太殘酷了些。
“總而言之,當黑粉的數量過多的時候……就要學會自黑。”薇然驀地開了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