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清秋似夢。
“娘娘,夜深露重,歇息罷……”
“鶯兒,你跟著本宮,有十年了麼?”鎏金的鳳榻上,絕美的女子輕輕側首。
“回娘娘……”被喚作鶯兒的女官淚盈於睫,走近前定定跪下。“奴婢從國公府裏就跟著您,已經有十五年了。”
“哦。”女子愣怔了一瞬。“豫王府五年。宮中十年……是嗎?”
原來,已經十五年了。
如果再算上十二歲那年初遇,自己與他,已經相識十七年了。
兩行清淚無聲落下。
“娘娘……”鶯兒瞧著那個女子如今這般憔悴,不禁泣不成聲。
簫毓然隻是靜默著。如果說,第一麵相見,她還不曾想過要同他在一起。但,其後相知相戀、海誓山盟、結為夫婦……一起曆經重重陰謀暗算、刀光劍影,那一幕幕或艱辛或喜悅仿佛還在眼前。
隻是怎能想到,訣別來得這般快,竟是在他將自己迎入舞凰宮為後之後十年?
“紅顏未老……”紅潤的雙唇失了血色,顫抖地想要說下去。“恩……先……斷……”
“娘娘!”鶯兒撲上前來拽住她單薄的中衣。“陛下他沒有……沒有舍棄您們之間的情誼,陛下他……他還允許太子殿下往咱們宮裏送四時用度,他還在朝堂上大怒駁斥了廢後的奏章……”
“嗬嗬……哈,哈!”簫毓然笑出淚來。
是啊……是啊……他不曾,他不曾忘記他們的過往,她信。
因為那個人,是他讓自己這個來自異世的孤魂,毅然放棄了自由,投身後宮爭鬥,是他用最多的愛,撫慰了她傷痕累累的心,讓以為一生不會再動情的自己……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何沁夕那個賤人,說他從沒有愛過自己,一切都隻是利用——她不信,她怎能相信!
他是愛她的,而她,也愛上了他。
所以她懂,他在作為一個男子,一個丈夫之前,還是一個帝王。她的父兄犯下那樣不可饒恕的的錯事,為國為民,都應該……
隻是何沁夕賤人,實在可恨。
“鶯兒姐姐,娘娘歇下了嗎?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寢殿外,傳來管事太監小心翼翼的聲音。
“進來吧。”簫毓然淡淡道。
門外一陣摔倒的聲音。
許久,管事太監才一臉狼狽地踉踉蹌蹌爬入殿中。
“何事?”
“……”
“說罷,還有什麼是本宮聽不得的呢。”
“太子,太子殿下……薨了。”
“噗!”
“娘娘,娘娘!”鶯兒眼見素白的中衣上染上一抹觸目驚心的血色,忍不住急紅了眼睛。她幾步上前,對著跪在地上的管事太監就是一腳。
“你個死奴才,怎麼敢跟娘娘說這些假消息?”
“不怪他。”渙散的瞳孔艱難地聚焦。
“如此也好……”
迎著鶯兒和管事太監不敢置信和擔憂的眼神,簫毓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蒼白的麵容美得妖異。
“這樣我也終於可以下定決心……”
她揚起左手,皓腕上形如手鐲的青花紋身靜美如初。
“不論付出什麼代價……”
“我都要重來一次。”
隨著女人淒婉的話音落下,鶯兒和管事太監的身影,忽然像是凝固般,定在了空間之中。
虛無中傳來低沉厚重的聲音:“毓然,你天資奇佳,若此時歸於山林中修煉,以你的修為,他日未必不能享千年壽元……你,當真決定了嗎?”
“弟子愚鈍。”簫毓然忽然起身,於榻上深深下拜。“紅塵俗念……弟子終究是放不下。”
“唉……”女子左腕的紋身處,不知何時亮起了熒熒的翠澤。“你可知逆轉時空乃是逆天之舉,若不慎引起時空混亂,諸般所為皆會有報?”
“弟子,不悔。”
“唉……”蒼老的聲音再歎。“罷,罷。”
簫毓然無言,絕美的臉龐上留下一絲欣悅的淚水。
下輩子,換我來愛你。
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