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兩小無猜(1 / 1)

琅嬛常常暗自在心中思忖花千律對於自己來說究竟是什麼,從早上想到午後,又從午後想到傍晚,最後終於得出一個結論:我琅嬛,曾經喜歡過花千律。但也僅僅隻是曾經而已。

又是一年好風景,三月鶯時,四月槐序,千層錦繡花開連成一片。

私塾中讀書郎朗,屋外的桃花順著淺風飄進屋內,零零散散的撒了一室,恰巧落在琅嬛的臉上,留下一片斑駁的碎影。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身穿青灰長衫的先生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拿著書,在屋中來回踱步,領著一群學生咿咿呀呀的念著。高亢的讀書聲時不時的鑽進耳中,琅嬛抓了抓臉,嘴中嘟囔了幾句,把頭埋在手臂中接著睡,好像這樣就能隔絕外界的一切喧嚷。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捂住耳朵,聲音卻非是真的小了些,但也做不到完全隔絕。也不知春天是否就是萬物萌動的季節,反正鳥叫聲是從未停止過。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琅嬛睡得正香,猛地頭上落下一擊,打碎了與周公論茶的茶杯,驚飛了啼叫不停的子規。睜眼看去,先生花白的胡須映入眼簾,半臂長的戒尺點在桌上。還未反應過來,戒尺再度抬起,又一次狠狠的打在了琅嬛還不太清醒的腦袋上。

“琅嬛!你這是第幾次在課上睡覺了!”

這一下雖說打的狠,但也把琅嬛實實在在的打醒了。

琅嬛心知大事不妙,急忙矢口否認:“先生,學生並未睡覺。”

“沒有睡?屋內的人可都看見了,不信問問你的各位同窗。”

聽到這話,其他人立馬裝的事不關己,埋下頭對著書本拋起了媚眼,一副刻苦努力的模樣讓人倍感欣慰。不過俗話說得好,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正當琅嬛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可以大難不死之時,不成想就在這最後關頭,屋角響起一個悠悠的聲音:“先生,我看到了。”

循聲找去,果不其然,說話的人正是花千律。

約至炊煙升起之時,私塾內的學生都回了家,隻留下琅嬛一人還伏在桌上奮筆疾書,抄那被罰的《詩經》。

一遍,兩遍,三遍……細軟的宣紙漸漸堆滿了琅嬛的腳下,看著就覺得數量頗為可觀,更別提上頭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要知道,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在抄了四十一遍後,琅嬛終於是耐心用盡,摔筆不幹了。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悠哉悠哉的躺在屋外的樹上睡覺,和著夕陽晚霞的光芒,伴著芬芳馥鬱的花香,完全不在乎屋內的人對他抱以怨毒的目光。

人嘛,說實話總會付出代價的。對於這一點,花千律一向看得很開。

時間過得總是飛快,琅嬛在有生之年總算是領悟到了這句話的真諦。等他抄完那百遍的《詩經》,天色早就昏暗的不成樣子,黑的好像那濃墨一般,化也化不開。

屋外桃樹的花還在飄著,一點也不受夜色的影響。反而因為夜晚的風下起了一場細微的桃花雨,紛紛揚揚的滿天亂飛,打著轉的落到地麵上。

收拾好抄寫的詩文,看了看屋外,想著那人或許早就離去,琅嬛的心揪得更緊了。

咬牙切齒的。

走出私塾,擺脫了慘白慘白的宣紙和平仄拗口的《詩經》,琅嬛隻覺得這個世界分外美好,縱然現在是晚上,也覺得天空明媚燦爛的耀眼。

但俗話總是真理,不是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八十。就在琅嬛領悟到時間的真諦後,他再一次領悟到了什麼叫“樂極生悲”。

看著眼前的人一臉幸災樂禍,琅嬛此刻隻想找件東西扔在這張臉上。不隻是想想,而是說到做到。說時遲那時快,琅嬛一把把手上的東西摔在對方的臉上,刹那間隻見片片雪白從天而落,和那落了黑暗的粉色交相呼應,錯落有致。

這本是一場極為絢爛的場景,無奈琅嬛今天的運氣實在是太差,近在咫尺的距離也讓那人躲了開去。

“嘖嘖,你也真舍得扔。”花千律站在琅嬛身邊不停的感歎。

琅嬛猛地一震,看著散落一地的宣紙突然清醒了過來,而那片片的雪白,也在不遠處的湖中結束了它們短暫而又悲壯的一生。

“看來你今晚是不能睡覺了。”在撂下這樣一句總結性的話語,花千律總算是從琅嬛的視線中消失了,一步三搖的,看上去心情十分舒朗。

呆立在原地的琅嬛,也在此刻領悟到了他人生中第三個真理“三思而後行”。

花瓣依舊飛著,好像總也飛不完似的。零星的落在湖麵上,遮蓋了原本的漣漪。

淺淺淡淡,止步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