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三月,江南,蘇州
清晨時分,林飛煙早早起來,梳洗整齊,與伯父打過招呼,背上一個雙肩包,步出家門,在街道上漫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不時駐足,靜靜賞看蘇州的山山水水。
春風送暖,空氣清新,此時此刻,正是蘇州最美麗的時候。左右一瞧,綠草無際,櫻花盛開,垂柳如絲,風景如畫。舉目遠眺,粉牆黛瓦,小橋流水,河畔人家,好一個夢裏江南。
走了半個小時,飛煙有些乏了,便折進一間園林,在開得繁華似錦的櫻花林中尋了一塊大青石,打開背包,從中取出一本線裝《紅樓夢》。
飛煙是一個極命苦的女孩,出生時母親難產,生下她後便去世了。父親與母親伉儷情深,十分恩愛。失去愛侶後,父親日日鬱鬱寡歡,愁眉不展,加上自己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時常抱病在身,傷痛過度之下,不久也跟著撒手人寰了。父母雙雙離世後,剛滿一歲的飛煙便成了孤兒,被送到伯父身邊,由伯母、伯父照看撫養。
自小失去雙親,缺少父愛、母愛,寄人籬下,使得飛煙養成了清冷的性情,不願與人交往,淡泊脫塵。慢慢長大後,在伯父的安排和要求下,飛煙進了伯父開的酒樓,跟著幾位高級廚師學習烹飪技術。
幾年下來,飛煙於廚藝一道極其精通,已經能與那些從藝的廚師平分秋色,還頗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平時裏,除了幫伯父打點酒樓的生意、研究新式菜肴外,飛煙唯一的愛好和消遣,便是看書了。飛煙尤愛四大名著中的《紅樓夢》,日日將書帶在身邊,時刻不離,百讀不厭,已經到了如癡如狂的地步。
此刻,她坐在櫻樹下,翻開線裝書,靜靜讀了起來。當看到“林黛玉焚稿斷癡情,薛寶釵出閨成大禮”這一節時,雖然已翻閱多次,早就能倒背如流了,但對於黛玉,飛煙仍舊萬分心憐,為之長歎不已。
不經意間,又想起自己也是父母雙亡,寄居籬下,與黛玉身世相似,際遇也相同。想到這些,飛煙眼中便起了霧,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下來,不可斷絕。
微風緩緩吹來,櫻花飄落枝頭,花瓣漫空飛舞,灑在飛煙身上。飛煙不管不顧,仍舊低著頭,抱著膝蓋,輕聲抽泣。哭了好一會,直到心神疲倦,淚水流盡,她才慢慢拭幹淚,將書放在一旁,伸手拍掉肩膀上的落花,倚靠在櫻樹下,以手支額,沉沉一歎。
林黛玉氣質如蘭,文采斐然,容顏傾城,是絕世佳人,紅顏薄命,自古如是。隻是,自己是個普通的女子,雖然喜歡古典文學,雖然也略有幾分才情,但容貌平凡,勉強能算得上清秀罷了,並非佳人,怎麼命運竟與書中的黛玉如此相似呢?感歎了一會兒,傷感了一會兒,一陣倦意襲來,飛煙再也支持不住,緩緩合上雙眼,沉沉進入夢鄉……
睜開眼睛,飛煙馬上閉上,又睜開,揉揉眼睛,再閉上,如此反複,兩次之後,飛煙終於可以肯定,自己不是靠在櫻樹下,也不是在伯父家裏的床上躺著,而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飛煙大口大口的喘氣,拍了拍胸口,暗自定了定神,舉目四下打量。此刻,她身上蓋著一幅杏黃色貢緞綢被,上麵用五顏六色的絲線繡了幾枝桃花,繡工精巧奪目,花朵鮮亮,栩栩如生。被子質料高檔,輕柔軟滑,將她裹得嚴嚴實實。床是古董雕花床,古色古香,紫檀木的床頂上還掛著兩個精致的香囊袋,散發出幽幽的香氣。淺紅色的帳幔隨著微風緩緩飄揚,輕紗曼曼,朦朧幽離。
再一細看,她所在的這間屋子很大,布置得簡單優雅,粉白色的牆,天花板是用木板鑲成的,窗戶似乎是用紙糊成的,窗前有張雕花條案,上麵擺著一盆蘭草,開得鬱鬱蔥蔥。
眼前的這些擺設,與古代少女的閨房何其相似。一念及此,飛煙心裏立刻“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驚叫出聲:“媽呀!”聲音嬌嫩輕柔,奶聲奶氣,明明就是小女孩的聲音。
飛煙尖叫完,立刻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聲音,呆呆地捂住嘴,心中更是無比震驚。
正嚇得懵懵懂懂、魂飛魄散間,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漸漸行近,跟著門被推開,一個年約四五歲、梳著雙髻的小女孩探身進來,口中柔聲道:“姑娘怎麼了?夢魘著了麼?”一邊說,一邊輕移步子,行到床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