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漾茗(1 / 3)

約五千年前,東海歸熙照帝君統領。我本為其中一隅附屬國——亞岫王朝的公主,生得十七歲,熙照搶得天帝心愛之人上遙仙子做妻,賀宴四海。亞岫古來有傳言,四海和,晶隕落,女則枯。

很多方士卜過都道四海祥和之時,鎮國之寶水晶盞會被打碎,父王唯一的女兒,也就是我,會給亞岫帶來災禍。父王擔心亞岫有難,遂將我送往昆侖山與德高望重的塗藤道處學道,力求自保。

我學術七百年鍾成為昆侖第一女道,之後返回亞岫,好在諸事順利,並無意外。不想熙照帝君一日駕臨亞岫,明取暗搶要我國水晶盞。父王知道那水晶盞取自南極,仙氣所護,乃為神物,而那熙照不學無術,本為東海老神之孫,繼承帝位之後紈絝頹敗,怎能將水晶盞交與他白白糟踐。便趁著那熙照酩酊大醉之時,偷偷派我坐了他的雲團上天,將水晶盞獻給天宮。

由此,天帝感動,有水晶盞相護,自當萬世興和,遂授我與父王仙位,賜水晶盞物歸原主,還回南極宮。我也因此被派往南極,守護水晶盞。我雖與父王獻寶有功成仙,卻害得亞岫傾國覆滅,被熙照吞並。國民九千淪為奴隸,實為災禍。水晶盞也因我看護不力,碎裂一地。

老天帝隱居南極宮,取了父王的修為救回水晶盞,卻無法將裂縫填補完全。父王用曆劫來拯救子民,天帝最終派天兵十萬要求熙照令亞岫複國。

父王回到亞岫,我卻要永遠留在南極宮,終身守護水晶盞,照料老仙翁。仙翁待我如同親孫女般,我漸漸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在冰天雪地中,極晝極夜,清冷千年,絕世獨立。

我永忘不掉那日,水波瀲灩晴方好,自天宮而來探望仙翁的四殿下子鸞君,站在我所居的屋外,望著門前空曠的平階出神。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千年過境來的第一位客人,我定是要好好相迎。我踱出院落,見到他蒼翠如山的身影,同他的俊美側顏,險些呆住,我升仙來千歲,從未見過如此俊朗挺拔的男人。他回身看我,陽光普照般的笑容:“怎的不栽些花來看,這樣不至於如此淒冷。”

原來,一個人的聲音,也可以融化掉心中積累這麼久的冰雪。我能做的隻是出神的望著他,看他的如梭深邃的眉目,挺直的鼻翼,溫潤清淺的唇線……還有他暮色的仙袍與玉笛的簪子。

亙古綿長,我輕輕道:“栽過,怕不活,就都除掉了。”

他不做聲,彎下身子來,自衣袖中取出幾根桃杏斷枝,手掌輕揮,深深栽下。他取下玉笛的發簪,不知是對我還是對桃杏,悠揚的一曲,地動天搖,漫天的飛雪落下,淋在我們的衣袖,發尖,唇角。再看時,桃杏已經吐芽。

他說:“我再來時,想看到它們開花。”

那是他的夢想,我在心裏暗自念著,一定要再與他一起守望那花兒開遍枝頭。

我與他並無太多交集,他在南極宮住的幾日,我總是趴在窗台,聽他幽幽笛聲,似在對著誰吹奏般,訴著綿綿相思。

仙翁上座,我與他相對與飯桌間。仙翁燦然道:“子鸞孩兒,你說,漾茗如何?”

我嬌羞垂頭,聽得他暖暖的聲線:“若得此佳人,必為幸矣。”

終於,仙翁開懷:“我與你說這個孫媳婦如何?”

許久之後,他沉沉道:“好。”

一個“好”字,將我的心捧上了天去。

他白天與仙翁促膝長談,晚上便會來到我的殿外,仔細的看護那些桃杏枝。與我吃杯茶,飲幾口就走。他不善於表達,我也不敢。隻是與他靜靜對坐,偶爾知道他在看我,心中便生出些漣漪。

子鸞走前,我將臥房外新吐的枝椏剪了一段贈他,他接過去,並沒有與我留下什麼。仙翁說他有失風度,不如留下那雲遮月與我做念想。子鸞隻是低眉不語,許久之後道:“這笛子還要陪我一些時日,下次來,我定會交與漾茗,做定情之物。”

定情……隻是我,再也不可能碰到那雲遮月了。

下次來,下次來……我冥冥之中心知子鸞一去,與他便永遠被劃開了一道裂紋。

子鸞走的第二天,是王母壽宴,諸仙賀喜的日子。仙翁命人修補水晶大殿,我亦跟隨,沒有赴約。晚間,仙翁告訴我,我那本為親戚的東海上遙仙子,用並蒂蓮花池,七彩神魚賀壽。我擦拭水晶盞的時候,見到水晶盞盈盈發光。仙翁站在我身後道:“一切自有定數,一切早已封印,漾茗,隻怕你與子鸞孩兒……有份無緣。”

我的淚流進水晶盞裏去,化為疊疊水晶碎片。從那天起我知道了我本不是凡人,仙翁說一切自有定數,我的定數是子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