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扇台邊,隨意撩撥著池水,眼睛卻盯著身邊木台上靜靜立著的一個小瓷瓶。這是昨晚小雉臨走前給我的。
那時他緩緩鬆開抱著我的懷抱後,從身上摸出了這個小瓷瓶交到我的手中,說這是百年前卓刹給他的,說我離開前曾討要過,隻是還沒來得及給我,交與他是希望他能轉交與我,然而他攥著瓶子,卻是百年都未曾見過我。
我斜眼看著那個瓶子,想著若是我早點帶它在身上,也許那名凡間女子的孩子尚且可以保得住。
歎了口氣,我將瓶子小心揣入懷中,這一瓶仙丹繞了一百多年還是回到了我的懷中,真真應了那句命裏有時終是有的古語。
如今我細數了下這懷中不離身的寶物,咳,寶物,不過是我寶貝的物什,比如昊胥贈我的桃木梳,老白那兩段翡翠蘿卜,還有如今這瓶子貨真價實的仙丹,當然,還少不了我的那個錦袋,裏麵裝著我千辛萬苦煉製的靈藥,大補啊!
仰望著天上朵朵白雲,我滿心的舒適愜意。回想著昨晚小雉聲聲愧疚不該將我拋在山中,又憂傷連連的訴說著他這百年裏對我的思念,以及思念至極後如何隱著月色前去看我,特別是我在凡界時,他又是如何化身在不遠處觀瞧,說的我立時覺得這百年來著實誤會委屈了小雉,心中自責不已,此刻回想他昨夜的話語,反倒生出些許歡欣之意,聞著空氣中初夏蒙蒙的味道,微閉雙目,向後仰躺在扇台上。
今日一早小雉便來看我,說今日有要事要辦,倉促囑咐了我幾句,大意是不要隨便亂跑,尤其是莫要出了這個園子,他會盡早趕回來陪我。
他走後,來了幾個妖侍服侍我梳洗食宿,此時日頭高高掛在天上,我酒足飯飽後將他們一打發,便躺在這扇台開始曬暖陽了。
怪道猴子說我不長進,百年已過,我仍不會自己駕雲,原來都是這暖陽惹的禍,害我毫無心思修煉術法。
思緒此起彼伏,猛然間我的狐尾觸到一絲涼意,甚是舒爽,卻原來是尾巴不小心掃入池水中,我不甚在意,繼續賞雲賞天。
恍惚間,尾巴一陣生痛,好似被什麼咬斷了一般,我“嗷”的大叫一聲,急忙起身,隻覺身子一沉,一個沒站穩倒頭栽入了湖中。
漫天冰冷沒頂而來,我隻覺四周青黃一片,睜眼還能見到那隔了層水幕的日頭一晃一晃,卻越發模糊起來。
再次睜眼時,四周圍一片明亮,輕輕轉動眼珠,藍天,白雲,柳樹,池塘,屋舍,我舒了口氣,沒錯,我確是在岸上。可是有誰能告訴我,那個抓住我的尾巴使勁揉搓掰扯的灰球是個什麼東西?
“我道是難得一見的紅荇,誰曾想卻是條狐狸尾,塞得我這滿牙縫的狐狸毛,莫不是我當真老眼昏花至此,嘿嘿,有趣,有趣!”一個老沉暗啞的聲音滑稽自笑道。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位須發蒼蒼的老者,一身灰布衣,個頭矮矮身材圓圓,餅臉紅鼻,一雙眼睛隻剩一條縫隙,背著手,正咧著大嘴嗬嗬衝我笑著,“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我隻覺得有些奇怪,這老人家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卓刹不是說這園子是不許隨便進入的嗎?我望著他鼻下兩縷怪異的長須,正思躊間,一陣豁朗高調的笑聲震得我耳朵發疼。
“哈哈哈哈哈”老人家似乎很是愛笑,“丫頭,我將你救起,怎的連句謝謝也不說啊?”
我一怔忪,才想起方才自己是落入了湖中,再看看如今身上卻是一點水漬也沒有,想來是這老人家施了法,正待道謝,那老者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捋著八字長胡,邁著八字步,一撇一撇扭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