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境是一片獨立的大陸。
存在於一片獨立的空間之中。
與現世的差別在於。
現世是神開的世界。
雲境是人造的天地。
人與神的界限,在雲境這裏,被模糊的幾乎不見。
這是象征著人的自由之花。
也是對神最大的褻瀆。
騎鯨之前的召喚,幾乎讓雲境與大地重合。
用人世間的目光看來,僅僅好似一次海市蜃樓,如同一場幻夢,事後在神衛的處理下,這次事件對現世幾乎沒有產生任何影響,不過在凡世的史記上淡淡留下一筆而已。
但是在神衛的世界裏。
這幾乎是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
千年前的那次決戰,那次讓神衛死絕的決戰,如過往的夢魘一般,隻要雲境依然存在,便無法被驅散。
幾百天前,雲境裏傳送出來的三千具屍體,又為這可怖的夢魘增加了幾分濃重的黑色。
在世間的某個地方。
那黑色尤其鬱結得化不開。
那是神衛的家。
藍山月站在巨大的神像前。
數百米高的神像,隱匿在群山峽穀之中,四下被茂密的叢林覆蓋,安靜的隻有自然的聲音。
藍山月雙手背在身後,低眉不語。
有人從身後悄悄走近,腳步很輕,像靈貓一樣,沒有一點聲音。
藍山月慢慢轉過身,輕輕對她說道:“我們走走,不要在神像旁邊說這些事情。”
走路悄無聲息的女人微微點頭,原地站住,等藍山月走過,她輕輕擰腰,跟在他的身旁,緩緩走著,她韶華將逝,卻依舊風韻猶存。
兩人沉寂著,慢慢走著,落葉被腳步踩出吱吱的聲音,周遭的風,帶來幾縷蕭瑟,拂著老人花白的頭發,老人的身影看起來萎頓了很多,女人微微皺了皺眉,卻依舊沒說話。
直到神像逐漸消失在身後的視野當中。
老人終於開口說話,打破了沉寂。
“懷珠啊,你覺得這一切都值得嚒?”
女人隻是繼續沉默著,並沒有回答。
不知覺間,二人已經走到密林的盡頭,天地恍然出現在眼前,腳下是數百米的瀑布。縱然水聲喧囂,卻依然隻有天地與寂靜填充其間。
老人一手抓住紮根懸崖邊緣的巨樹的樹身,手指深深嵌入樹的主幹之中,巨樹枝幹中的綠色樹汁緩緩沿著老人的手從樹幹中淌出,如一條條深綠色的小蛇,昂頭爬行,然後在老人手肘處消失不見。
老人慢慢說道:“我經曆了太過漫長的時間。”
“我們經過了漫長的犧牲才學會彼此容忍。”
“我真的曾經這麼認為。”
“懷珠你掌管著神衛灰色的那一麵,應該非常清楚三毒的存在,我也一樣知道。可是,如果我不想,他又有什麼本事左右我。但是,我想,這樣,我或許可以忘記已然通透的想法。可以忘記那些已經學會的容忍。我活的足夠久了,親眼見過太多的鮮血。我本心並不想這樣做。”
名為懷珠的女人咬咬嘴唇,欲言又止,卻最終仍然沒有說話。
老人繼續說道:“但是,遲早需要一個終結,否則會有更多的鮮血。會有更多年少的孩子死在戰爭中。容忍隻是是強者對弱者單向的施舍。”
“看盡了那三千神子的血,我不再懷疑,不再猶豫,真正的終戰,無法避免。”
“越後山穀,終戰之殤,也將洗淨。”
老人把手從樹幹中抽出,他邁步向懸崖前的虛空走去。
在虛空中,百丈高的瀑布落在他的身後,他的須發開始由花白變得烏黑,他的眼睛開始變得清澈,他的身軀開始變得挺拔,漂浮在百仞高的空中,眼前腳下是望不到邊的森林,身後是懸崖峭壁和暴走的流水。
他向天空伸出一隻手臂。
“借我力量,讓我殺盡那些屠狗之輩。”
原本晴朗的天空,毫無征兆的劈下無數紫電。
盡數落在他的頭頂。
巨大的電光雷風籠罩之下,他須發皆張,他衣衫盡碎。
他怒目圓睜。
他用力邁出一步。
一步天人上。
一氣長吸,紫電狂雷盡數納入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