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正熟睡著。戚長歌輕輕走過去,他臉色白得嚇人,像沒有了血色一樣,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冰冷,像死了一樣,她皺眉,就算是受傷了,可是她沒想到他會傷得這麼重。從前他也有受傷,可是不見他像如今這般憔悴。
“怎麼會弄成這樣?”戚長歌眉頭緊鎖喃喃問。
李淳被驚醒,睜開眼睛,瞧見她他有些意外,問:“你怎麼來了?”
戚長歌道:“聽說你受傷了,我來看看你。”
李淳道:“死不了,我沒事。”
戚長歌於是不再說話,俯身將他的手貼在臉上,李淳笑起來,道:“你害怕了?”
戚長歌沉默著垂眸,算是默認。李淳手指動了動,摩著她的臉頰,問:“你舍不得我嗎?”
戚長歌還是不說話,李淳眼神變得溫柔卻又悲憐,不知道是憐憫自己,還是憐憫她,他道:“戚長歌,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不要胡說八道。”戚長歌道。
李淳沉沉地笑起來,道:“到底還是會舍不得的,是不是?”
看著他戚長歌心疼了,像有一隻手掐住了喉嚨,她微微張嘴,想要回答他,可是那些話到了嘴邊她又硬生生地咽下去了,她總覺得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她和他來日方長,未來會怎麼樣誰也不知道,她想,等到時機成熟了,就告訴他她心底是怎樣想的,是怎樣念的。
可是,她不知道,這樣的來日方長竟會成為永遠的漫長。
從營帳裏出來她去看了沈玲瓏,她被鎖在架在上,被打得快不成樣子了,看見戚長歌她眉目裏帶著輕蔑,不屑地問:“怎麼樣?李淳是不是死了?聽說他死了,你是來要我的性命的嗎?”
戚長歌喉嚨一幹,看她的眼裏不知道是憤怒還是難過。
“為什麼?玲瓏。”戚長歌問。
沈玲瓏道:“為什麼殺了李淳嗎?那隻惡狗,人人得而誅之,還需要理由嗎?”
戚長歌痛心地問:“為什麼是你?玲瓏,為什麼刺殺他?他們說沈玲瓏刺殺承德帝,我不相信,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同我拜過把子同過生死的人,可是,為什麼你要刺殺李淳?”
沈玲瓏這才明白過來眼前這個人是誰,她便是茂青說過的衛國戚妃,戚長歌。茂青說,戚長歌與她關係最好,是同她結拜過的姐妹,她是李淳最在意的,在這裏除了李淳她的權利應當算是最大了。
這樣想著沈玲瓏沉默片刻,問:“你能救我出去嗎?”
戚長歌不敢相信地看她,皺眉問:“你說什麼?”
沈玲瓏不耐煩地道:“如果你不願意救我出去,就什麼也不要說了。”
戚長歌道:“你先告訴我,為什麼刺殺李淳。”
沈玲瓏咬緊下唇,難過地低頭,問:“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戚長歌望著她耐心地等著她繼續說下去,沈玲瓏抬頭看她,道:“有沒有一個人會將你視若珍寶?那樣小心翼翼地嗬護你,保護你,唯恐你受半點驚嚇和傷害。他從來不騙我,我受過傷,什麼也不記得了,被一群雜耍的人賣到了青樓,是他救了我。是他把我帶了回去,他告訴我所有關於我的事情,他事事順著我,遷就我,他說,哪怕我一輩子想不起來,他也願意保護我,如果我不願意離開,他就養著我,護著我。我從沒有,從沒有遇見一個那樣的人,那樣溫暖,那樣善良。”她說著清澈的眼中溢出淚水來,滾滾而落。
“我不記得我從前是怎麼樣的,他跟我說,我叫沈玲瓏,是個了不起的商賈之女,他說我從前非常好,可是我不想回到從前,我不知道從前是什麼樣的,可是我知道,我的從前沒有他,我不想回到從前,回去了,誰會喜歡我?誰會像他那樣珍惜我?我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那樣珍貴,那樣的被人寵愛。”她悲愴地哭著,寂靜的帳篷裏隻有她嗚咽的聲音。
戚長歌問:“他是誰?”
“茂青,楚國的將軍,茂青。”沈玲瓏哭著道,“攻城的那天,他讓人帶我走,他說他會去找我的,我在城外等他,一直等,等到城內殺喊的聲音停下來了,他還沒有來。我抱著包袱踩著滿地的屍體和血跑回去,我好怕,看見滿地的屍體,我不停地找不停地翻,生怕看見他的屍首,我翻遍了全城的屍首,還是沒有找到他,我安慰自己,也許他還活著,幸好他還活著。可是第二天,他的頭顱就被懸在了城門口,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殺他?你們毀了城池,屠殺了百姓,這樣還不夠嗎?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們放過他,讓他或者,可是你們殺了他,嗚嗚嗚。”
她悲愴地哭起來,再也說不出話來,戚長歌心裏堵得難受,沉默地望著她,良久轉身出去,帳篷外,安易不知站了出多,神情有些恍惚,戚長歌問:“安易?”
安易回神,看她一眼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