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慌忙將他扶起來,道:“寡人從未怪罪過你,你平安歸來就好。”
茂青感動地望著他,想起李淳他咬牙切齒地道:“今日之恥辱,我茂青他日必定十倍奉還給李淳。”
楚王拍著他的肩膀道:“咱們和楚國來日方長,這筆賬寡人早晚會還給他的。”他說著卻見茂青一身狼狽,疲憊不堪,於是道,“你先回去好好歇息,休息好了明日再來見寡人。”
“是,臣領命。”茂青行禮退下。
出了王宮坐著馬車回去,熙熙攘攘的街上迎麵一隊人走來,茂青坐在車內撩開車簾望著外麵,目光從人群裏掃過,突然落在一個人身上——沈玲瓏?
他詫異地望著她,她穿著一身粗糙的布藝,拎著行李跟在一群賣藝人身後,茂青於是停了下來,下了馬車跑回去叫住她:“沈玲瓏。”
沈玲瓏在人群中同人談笑著,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聲音一樣。茂青於是又高聲叫了一聲:“沈玲瓏。”
他很奇怪,她放著生意不做跟這群賣藝的在一起做什麼?還是說她又在楚國做什麼生意?
這次她回頭了,奇怪地看身後的人,身旁同伴道:“他是在叫你嗎?”
沈玲瓏奇怪地搖頭,道:“不知道啊,他在叫沈玲瓏,不知道是誰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和同伴往前走,茂青奇怪地望著她遠去的身影直言自語道:“她是故意裝作不認識我嗎?”這樣想著他心情有些不愉快,她為什麼要假裝不認識他?這樣想著他心底生出股惡氣來,疾步跑過去拽住她,問,“你為什麼不搭理我?”
沈玲瓏驚愕地瞪著他,指著自己問:“你是在叫我嗎?”
茂青道:“不是你又是誰,你搞什麼鬼?怎麼跟這群人混在一起?你的生意不做了嗎?”
沈玲瓏指著自己的鼻子狐疑地皺眉,問:“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叫沈玲瓏,我叫謝芷嵐。”
“謝芷嵐?”茂青愕然,他認錯人了嗎?可是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沈玲瓏啊。
一旁的人道:“這位爺,你認錯人了,我們就是跑江湖賣藝的,她叫謝芷嵐,不叫沈玲瓏。”
茂青看她身後的人,都是一群賣藝的人,他尷尬地鬆手,道:“不好意思,我以為遇見熟人了。”
那人笑起來,道:“沒關係,經常有人把她錯認成別人。”
大夥於是笑起來,仿佛他成了那些個輕浮之徒,是刻意來調戲姑娘的。茂青尷尬地轉身離開,沈玲瓏望著他遠去的身影皺眉,微微歪頭咀嚼那三個字:“沈玲瓏?”
一旁,一直盯著茂青看的老頭沒好氣地道:“什麼沈玲瓏,你就是叫謝芷嵐,別看了,走。”
沈玲瓏回頭看那老頭,撇了撇嘴跟上去。
晚上,這幫人在客棧住下來,一行人一共是六個,其中一個還是個傻子。老頭要了三間房,兩人一間,沈玲瓏和傻子一間。
吃過飯沈玲瓏提著水房,倒進澡盆了對傻子道:“金貴,過來洗澡。”
那叫金貴的傻子於是過來,脫了衣裳裏麵還穿著紅肚兜,蹲進澡盆子裏去。沈玲瓏拿起絲瓜球給他搓背,他玩著水,說:“小嵐,什麼叫洞房啊。”
沈玲瓏漫不經心地道:“就是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脫光了衣服睡在一起。”
金貴說:“那我要和小嵐洞房。”
沈玲瓏嗤笑一聲道:“洞房?你知道什麼叫洞房嗎?我才不要跟你洞房呢,我要嫁的人可不是你這樣的,傻子。”
金貴說:“爺爺說隻要讓你喝了茶,就算我不會洞房,你也會乖乖地跟我洞房的。”
沈玲瓏停下來,奇怪地問:“什麼茶?”
金貴抬手一指桌子上的茶壺說:“呐,在那裏。”
沈玲瓏站起來,走過去打開茶壺看裏麵,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她臉色頓時一變。金貴坐在澡盆子裏望著她,說:“小嵐,咱們洞房吧,爺爺說小嵐要是跟我洞房了,就要跟我一輩子了。”
沈玲瓏放下茶壺笑著走過去,蹲下身笑吟吟地對他說:“金貴啊,一會洗完澡,你就把這個茶端到爺爺房間裏去好不好?”
金貴奇怪地問:“為什麼啊?”
沈玲瓏道:“因為人到了晚上就會口渴,口渴了就會想喝水,我怕爺爺晚上想喝水,你把這個送到爺爺房間裏去,不要讓爺爺發現,等爺爺口渴的時候發現屋子裏有一壺水,就會很驚訝,就會問是誰放的,到時候你就站出來說是你放的,爺爺一定會表揚你的。”
金貴兩眼冒精光,高興地問:“真的嗎?爺爺會表揚我嗎?”
“是的,記住,不要讓爺爺發現哦。”沈玲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腦袋笑眯眯地說。
“好,我給爺爺端過去。”說著他就要站起來,沈玲瓏按住他,道:“不著急,咱們洗完了給他送過去。”
給金貴洗完澡,沈玲瓏確定老頭子不在房間裏,於是讓金貴把水送進去。當天晚上她也不睡覺了,把金貴哄得睡著後就跑了出來,蹲在老爺子房門對麵等著看好戲。
半夜三更,等得她都快要睡著了,對麵屋裏終於有了動靜。先是老爺子的叫聲:“大牛你弄啥?你要弄啥?放開我,放開我。”
然後屋裏乒乒乓乓的一陣亂響,像是要打起來了,接著門被打開了,老爺子拚命地往外扒,拚命地想往外跑,後麵劉大牛麵紅耳赤喘著粗氣抱著他的腰往裏麵拽,老爺子跟鬼叫似的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沈玲瓏在對麵看得瞪大了眼睛,哈哈哈地笑起來,老爺子被劉大牛用力地一拽扯了進去,屋裏麵又是一陣乒乒乓乓,然後是男人喘氣的聲音和慘叫呻吟的聲音,過了好一會那聲音終於小了,隻剩下男人呼呼的喘氣聲,她偷偷跑過去,趴在門縫裏瞧裏麵,隻見老爺子趴在床上已經昏死過去了,劉大牛正趴在他背上辛勤地耕地。
“噗嗤——”她樂得捂住嘴巴,憋得快岔氣了,踮起腳尖輕輕地走開,溜回房裏哈哈哈地笑起來,笑得驚醒了金貴,他迷迷糊糊地望著沈玲瓏問:“小嵐,你怎麼還不睡覺?”
沈玲瓏爬上床一邊笑一邊說:“就睡就睡,來,睡吧。”說完給金貴蓋好被子躺下,想到老爺子那邊她就又“噗嗤”一聲哈哈哈地笑起來,沒完沒了。
第二天,沈玲瓏早早地就起床了,跟沒事的人一樣打水伺候金貴起床,大夥早早地就下樓了,隻有老爺子和劉大牛還沒下來,大夥見天色不早了,於是道:“你們誰上去看看吧,叫他們快些。”
正說著,樓上傳來一聲驚悚的尖叫,是劉大牛的聲音,大夥於是丟了家夥衝了上去,推門進屋,隻見劉大牛臉色蒼白地跌坐在地上,屋子裏梁上懸著老爺子,老爺子上吊了。
“快救人!”有人驚叫一聲衝進去,把老爺子給取了下來,身體還是暖和的,大夥一陣捶一陣掐,一陣叫喊,金貴嚇得哭得鼻涕眼淚一臉,跪在旁邊手足無措地拽著老爺子的袖子喊:“爺爺,爺爺。”
沈玲瓏呆呆地站在門口,她隻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
終於,老爺子晃晃悠悠地醒來,一睜眼看見眼前這幫人頓時老淚縱橫,啞著嗓子張嘴,想說什麼,半晌隻說了一個字:“啊。”
誰也不知道老爺子為啥要自殺,也不知道昨晚上發生了什麼,大夥關心地圍在一起勸了老爺子半天,最後老爺子今天肯定是不能出去幹活了,弄成這樣得休息,可是大夥還得幹活去啊,於是最後眾人對金貴道:“金貴,你在這裏守著你爺爺,不要讓他再做什麼傻事,他要做傻事你就使勁地抱住他,知道嗎?”
金貴一臉的鼻涕眼淚,拚命地點頭。
“老爺子,我們出去幹活了。”說著大夥往外走去。
“小嵐,你留下。”老爺子突然開口叫住了她。
沈玲瓏於是留下來,老爺子對金貴道:“金貴,去樓下給爺爺燒些開水來。”
金貴謹記大夥的交代,拚命地搖頭:“我要看著你。”
沈玲瓏道:“你去燒水吧,我看著爺爺。”
金貴看看沈玲瓏,又看看老爺子,最後起身離開,燒水去。
屋子裏隻剩下老爺子和沈玲瓏,老爺子恨恨地瞪著沈玲瓏,道:“你這女人,好歹毒。”
沈玲瓏道:“是您先不仁在先,我隻是以彼之道還治其身,我隻是沒料到水是劉大牛喝了的。”
老爺子怒聲道:“你的命都是我撿回來的,你是我養大的,要你和金貴洞房我有什麼錯?”
沈玲瓏道:“金貴什麼都不懂,還是個孩子,您這不是把金貴往火坑裏推嗎?”
老爺子道:“你跟他在一起了,就是我死了,好歹有個人照應他。”
沈玲瓏道:“你就這麼放心我會照顧好他?你就不怕我一包老鼠藥讓他一了百了?”
老爺子目瞪口呆,震驚地瞪著眼前的女人。他隻想到讓她跟金貴洞房了生米煮成熟飯,給金貴討個媳婦,讓他以後好有個照應,他著實沒有想過這女人會要了他孫子的命。她連給他下藥都做得出來,給他孫子下藥又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想到這裏老爺子心驚膽戰,半天還是不敢相信地道:“你敢,看官府不拿你。”
沈玲瓏道:“老爺子,現在到處都在打仗,毒死一個傻子,官府根本就沒時間去管,兵荒馬亂的,你叫哪個官府拿我?我從楚國跑衛國去,從衛國跑陳國去,從陳國跑趙國去,哪個官府來拿我?”
老爺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瞪著沈玲瓏氣得半死。沈玲瓏走過去坐下,道:“老爺子,你說我是你養大了,可是我都不記得了,你說我從山上跌下去受傷了,我也不記得了,雖然如此,可是不管怎麼說你和金貴是我的親人,你放心,隻要你不犯我,我自然會好好地照顧金貴的。”
老爺子不相信,這女人心腸歹毒得要命,她會照顧金貴?她不毒死他他就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