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為了一個女人(1 / 3)

老一輩的故事,似乎荒唐。但是文革時期,這一切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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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警車帶著五花大綁的牛旺,鳴著刺耳的叫聲從圍滿人的街裏開過。常三運踉踉蹌蹌、發瘋似地追著,邊追邊喊:“不可能!不可能!你們一定是搞錯了,牛旺他不會犯罪,不會!不會的!”

2

有時常三運也懷疑,這一切難道不是在做夢?當他扭頭側視右邊座椅時,副駕駛位子上那個漂亮姑娘——穗兒無疑給了他確切答案:都已夢想成真!

夢想成真的常三運握著汽車方向盤,時不時地吹起了口哨。說他吹的是口哨,其實一個音符也聽不出來,因為他的嘴太長,以至於嘴角趔到了腮幫子,即使他使勁地嘬,那唇形也構不成一個小喇叭,加上兩個門牙間一毫米寬的縫隙,從這樣的嘴裏吹出的口哨沒有音韻,隻不過是輪胎撒氣似的一股股呲呲響的氣流。盡管是一股股呲呲響的氣流,可他照樣吹,人前吹,人後吹,開車時吹,停車後也吹,因為那是氣質,是風度,是炫耀。

3

穗兒身材勻稱,細皮嫩肉,青春靚麗,完全不像是生於內蒙農村、長於內蒙農村的姑娘。也就是這個青春靚麗的穗兒迷住了在那兒下鄉的常三運,讓他神不守舍,夜不能寐。

漂亮的女孩兒人人都愛,長相出眾的穗兒自然有不少追求者,其中同村老鄉牛旺成了常三運的主要競爭對手。

牛旺土生土長,膀大腰粗,身體茁壯,誠實憨厚,是一把勞動好手。下鄉來到此地不久,常三運就和牛旺交上了朋友。常三運希望在人地兩生的內蒙有身強力壯的牛旺作為依靠;牛旺也仰慕常三運的知識麵寬,頭腦靈敏,思路活泛。

大多數人認為,穗兒和牛旺是發小,青梅竹馬,穗兒就是老天爺送給牛旺的“禮物”。常三運插一杠子,純粹是瞎折騰,瞧他那德行,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常三運卻不這麼認為,娘的,誰說的,穗兒是他牛旺的?發小怎麼了,發小就一定是兩口子?即使是青梅竹馬也未必能成為一家人!嘴雖然很硬,但他內心卻有點兒發虛,畢竟他是外鄉人,上山下鄉青年,人家牛旺土生土長,根深葉茂,同他競爭不采取點兒特殊手段還真沒有必勝的把握。

當然這些話隻能私下自己跟自己說,畢竟他和牛旺還是好兄弟,即使他倆成了愛情的競爭對手後,仍然形影不離,維持著哥們兒關係。

4

時值深秋,收獲季節,地裏的南瓜由綠變紅,都已成熟。

這天,常三運跟牛旺說:“隊裏的南瓜熟了,眼看就要派人看護,咱不提前下手,先撈幾個?”

那年月,農民辛苦一年也填不飽肚子,南瓜、白菜、土豆、蘿卜成了過冬的主要食物,於是,到了收獲季節,小偷小摸便司空見慣。莊稼人偷集體的東西特別是少量的瓜果蔬菜並不算太大的醜事,就像孔乙己竊書不算偷一樣,農民偷一點點兒集體的也似乎不算竊,心無內疚,臉麵也不怎麼寒磣。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何時動手?”牛旺問。他也知道冬天多幾個南瓜,一家子就能多吃幾頓飽飯。在饑餓麵前食物有極大的誘惑力,人人都有偷的念頭,隻是敢不敢、會不會抓機會。

“今晚,天陰得沉,不容易被發現。”

“好,我準備兩個竹籃子。”

“竹籃子?籃子再大頂多也隻能盛兩個,咱哥們不幹就不幹,要幹就要幹大的!”常三運很有氣魄。

“那用啥家夥?”

“柳筐!一筐能裝百八十斤,你力氣大背得動,我麼,也能湊合。”

半夜過後,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二人背著柳筐悄悄溜出了村,沿著莊稼地邊來到了那片南瓜地。

常三運直接走到他記憶中的地方,找到了那個經他特殊加工過的大個兒南瓜,在南瓜上拍了兩下,瓜聲如鼓,心裏竊喜,瓜熟蒂落輕輕一掰便從瓜蔓上掉了下來,像得到寶貝似地小心翼翼地裝進了柳筐。

憑著對南瓜地的熟悉,二人動作敏捷,操作嫻熟,很快兩個大柳筐便裝得滿滿當當,再想塞進一個小的都沒了空隙。

大氣也不敢喘的兩個竊瓜賊,彎著腰,背著沉重的南瓜又悄悄返回了村。

到了牛旺家門口,常三運跟牛旺耳語道:“兩柳筐南瓜全放在你家裏。”

“為什麼?”

“讓你全家一冬天少挨餓呀!過了大雪我們知青就要回家,背幾個南瓜回城,街坊鄰居還不笑話死我?”

牛旺非常感激:“三運,你真夠哥們兒!”

5

南瓜被偷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隊,一時間成了街談巷議的主要話題。

有人說:“一夜工夫丟了那麼多南瓜,這賊的膽子夠大的。”

有人說:“據說丟了二十幾個南瓜,莫非趕著牛車來的?”

也有人說:“以往有人偷瓜也就是順手牽羊,捎帶個把的,好家夥,這次可不是小偷小摸。”

還有人說:“咱們辛苦了一年,南瓜長得這麼好,咱們填不飽肚子,反而便宜這個賊了。”

更多的人說:“這可是個大案,隊裏得抓啊,不抓不足以平民憤。”

案子很快一級一級地報了上去,公社治安員多次進隊明察暗訪,都無果而返。

6

這天夜深人靜,常三運偷偷鑽進了隊長家,他跟隊長提出了自己對破案的重要建議。

他說:“隊長,我對偵破偷瓜案子有個建議。”

“你有啥建議?”隊長不以為然,隻顧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袋。

“隊長別急,您必須答應為我保密,不然我啥都不說。”

“還不知道你要說什麼,我給你保什麼秘?”

“您先答應一定保密我才說,我敢保證我的建議對破案肯定有幫助。”

隊長無奈,隻好答應。常三運這才說道:“以我之見破案還不到火候。”

隊長咧嘴輕笑了一下,翹起腳,在鞋底上磕掉煙灰,把煙袋遞向常三運,“不急,慢慢說。來,你先抽一袋。”

“好!我嚐嚐隊長的煙葉。”常三運裝滿一鍋煙,點著後,吧咋了幾下,深深吸了一口,勁兒足的旱煙隻嗆得他急促地幹咳起來。

“不行不行!隊長的煙葉太嗆,我受不了。”趕緊把煙袋還給了隊長。

隊長邊笑邊接過煙袋,猛吸了幾口,現出十分過癮的樣子,然後帶著譏諷的口氣說:“毛小子,旱煙都抽不了還會破案?”

“破案跟抽煙沒必然聯係。”

隊長又慢騰騰地裝滿一袋煙,點著後吸溜了幾下,不屑地問:“你剛才說啥,還不到火候?這破案還講火候?”

“那當然,啥事都要講火候,火候不到不揭鍋麼。”

“依你之見,啥時才到火候?”

常三運又幹咳了幾下,抹了抹嘴角的唾沫,說:“您聽我說,咱這裏不是有立冬吃南瓜餡兒餃子的習俗嗎?依我看,等隊裏分了南瓜,到立冬那天都要包餃子的時候偷瓜賊才會露陷兒。”

“怎見得呢?”隊長對他的分析不以為然。

“您先別問為啥。”常三運向門口瞥了一眼,生怕有人聽見,把聲音壓得很低,“到立冬那天您隻管派人到河邊守著,隻要有人到河裏涮臭案板,賊一定是他!”

“哈哈哈!”聽常三運這麼一說,隊長笑得前仰後合,“唉吆!臭案板?虧你小子想得出來,有啥道理?”

常三運坐到了炕沿上,貼近隊長耳語道:“有天傍晚收工後我從瓜地邊上走,看見一個又大又黃的南瓜,說老實話,當時想偷回來,可我摸了摸這個瓜,發現底下有個小黑斑,黑斑周圍稍微有點軟,我知道這個瓜從裏到外遲早要爛掉,就沒摘下來。可這次偷瓜事件發生後,我到瓜地發現這個南瓜不見了,說明是被偷走了。”

“那跟臭案板有啥關係?”

“隊長你想啊,誰家立冬包餃子不用最老最黃的南瓜,從外表看那個南瓜跟好瓜一樣,又大又熟,偷瓜的那家人立冬包餃子一定先檢它來用。可等他們在案板上一切,內部爛掉的臭瓜瓤保準會流滿一案板,這麼髒的案板,在家無論如何洗不幹淨,肯定會到河裏涮,這時一逮一個準,您說有沒有道理?”

隊長臉上露出笑容,用煙袋鍋敲了一下常三運的肩膀說:“你小子還真有點道道兒!假如按你的辦法破了案,我一定為你請功領賞!”

常三運趕緊站起來製止說:“別,別,別,千萬別!您答應過為我保密的呀!我既不想立功,也不要什麼獎賞,隻要今後有好事,隊長能想著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