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歲月無窮盡,浩浩江河萬古流。”
望了一眼鳳凰酒樓大門的楹聯,張追舉步走到酒樓大門左側,蹲坐在牆根。
張追心底稱讚道:“這家酒樓楹聯寫的氣勢磅礴,意境雄渾,當真是一副好聯!”
“咕嚕。”
肚中微響,張追以手撫肚,搖頭哀歎道:“楹聯寫的再好有什麼用?在這饑餓之時卻也比不上一個熱騰騰、香噴噴的肉包子惹人喜歡。”
在這時一串兒踏踏的腳步聲響起,自酒樓門內急促促跑出一位小二哥,年紀輕輕,矮個子,頭戴小帽,上穿灰衣短紮褂,下穿灰褲,腳上一雙麻鞋,手甩一塊油跡斑斑的抹布,模樣慌慌忙忙,擱那左瞅瞅,右瞅瞅。
瞥見張追蹲坐左側,小二慌慌忙忙以手掩鼻,壓惡地退回門檻,氣呼呼叫道:“那裏來的叫花子,髒兮兮的一條臭蟲,也不怕人見了你倒胃口!挪遠點,挪遠點!”
這些時日對於此類嫌棄言語已是習以為常,心中雖是憤怒,麵上卻也無可奈何,隻得往遠的挪動三五尺,道:“那小哥,你叫我挪那我挪了便是。我且問你,為何今日這酒樓看去要比以往熱鬧幾倍?敢情是有喜事麼?”
小二哥聞言登時雙眼放光,興致勃勃道:“天大的喜事!也罷,看你這叫花子倒也識相,說給你也無妨。京城第一名嘴應先生今天兒個中午在咱這酒樓開場,講一段新編的醜狀元!”
張追心神一顫,嘴角微微抽動,“醜狀元!”
小二哥望眼日頭,喜滋滋道:“應先生馬上就要開場,去聽應先生說書去嘍。”
等那小二哥一溜煙兒跑的沒了人影,張追便靠緊牆壁,耳廓貼近牆麵,隻聽見酒樓內吵吵嚷嚷,噪噪雜雜。有一人大聲道:“朋友們肅靜,肅靜,應先生馬上就要開場啦!”
過了須臾,酒樓內漸漸安靜,
又有一人道:“列位,老朽姓應,自玄安城而來。名字叫什麼嘛也不記得,隻老朽有個綽號叫做應打雷是個什麼原因?是因啊老朽說話就和打雷一樣響亮!”
張追在外聽著,心底暗笑道:“是和打雷一樣響亮,我在外邊也聽得清清楚楚。”
張追繼續凝神聽著。
那聲音繼續說道:“老朽自京城玄安路經龍州來到貴地幽州燕門郡,一路走,一路說。說什麼?說一段新編的醜狀元!”
“為什麼是醜狀元?列位莫急,聽老朽慢慢道來。”
“話說醜狀元張追,乃是幽州烽火郡紅山縣神木村人氏。張追於去年會考時一舉高中,被國宰點為狀元。按理說這張追中了狀元,自然飛黃騰達,榮華富貴,衣錦還鄉,一番錦繡前程那是不消贅述。奈何偏偏命運弄人,俗諺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兮旦福。饒是張追才氣無雙,遇上當朝的玄演皇帝,管教他十年苦讀,盡付東流!”
“怎麼回事?列位莫急,容我慢慢到來。”
“張追被國宰點位狀元,入殿麵聖。龍椅上的玄演帝瞧著張追,驚叫一聲起座大呼:‘如此醜人兒也可做狀元嗎,真是有損國體!天寶兒,給朕取筆墨紙硯。’龍椅旁早有天寶大太監取來紙筆,恭敬奉上。玄演帝提筆揮灑,便是擬發一道聖旨,天寶大太監隨後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狀元張追,麵貌醜陋,有損國體,特此欽判摘除張追狀元頭銜,其終身不得入仕,欽此。列位,撤銷狀元也便罷了,終身不得入仕便是說一輩子不許當官!你說這禦筆欽判的惡不惡,狠不狠?那張追受此奇恥大辱,差些兒羞死,那裏還有臉麵待在玄安城?不過張追臨走時卻在城門題詩一首:
待到秋來九月八,
我花開後百花殺,
衝天香陣透玄安,
滿城盡帶黃金甲!
題完,張追折斷手中筆,就此遠遁。張追前腳剛走,便是掛起狂風,吹得飛沙走石,瞬時間烏雲蔽日,大雨傾盆,一道雷電劈下,正劈在張追題詩的牆壁上!今個便講到此處,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張追在外,早聽得咬牙切齒,陰沉沉道:“好,好,好一出醜狀元,氣煞我也!”
酒樓內的人也交口接耳,議論紛紛。
卻聽有一大嗓門子,哈哈笑道:“好一句我花開後百花殺,那張追是個英雄人物,當為此浮一大白!”
又有一粗嗓門道:“哥哥,什麼是浮一大白?”
大嗓門子道:“你奶奶腿的,數你不學無數,胸無點墨,開口便丟我天罡寨的臉麵。聽好了,浮一大白便是喝一大碗。”
粗嗓門道:“嘿嘿,好一句滿城盡帶黃金甲,俺也要浮一大白!”
張追在外又聽見這兩人的交談,暗道:“這兩個漢子言語粗豪,該是兩個性情中人。”
酒樓大門客人們陸陸續續走出,其中有富裕的人家生著慈善心腸的便往張追腳邊破碗中扔幾文錢,張追滿心苦澀,自嘲道:“古人雲君子不受嗟來之食,若聽古之君子的,我輩怕是早已餓死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