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3)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也許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倒也不是說這樣的地方就一定都出壞人,隻是因為山高皇帝遠,遠離家鄉投資的生意人又沒有像在自己的地盤上那樣有龐大的後盾,他們便很容易起事。鐵礦的時候還好,也就是有那麼些人徒步到荒郊也要撿些鐵礦石,積少成多的慢慢賣錢。也有些人是勾結裏麵采礦的工人,一筐多少錢的掙外快。這些事不好抓,因為你很難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盯著。

雖然合夥人之一對這一帶十分熟悉,但大家都知道,不管找怎樣一個監工,都不可能杜絕這種事情的發生。特別是鐵礦變成鐵金礦後,這種情況就更加壯觀了。邵乾看著眼前拉著橫幅堵在卡車必經之路的山民,實在是有些無語。

因為地方偏僻,有時候吃的喝的供給不上,也會到不遠的村子裏去買些吃的。一根黃瓜賣10塊錢他也都認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他們靠著鐵礦,吃不了鐵礦當然就要吃開礦的人。邵乾叉著腰站在大卡車上,看著在路上靜坐的人群,深覺無奈。這裏麵不乏工地上工人的家屬,那你又能怎麼樣呢

他們的理由很充分你們這樣開我們的礦,且不說其他,每天對我們的村子造成很大汙染;你們挖的是祖宗留給我們的東西;你們每天從我們村口過,壓壞了路;你們采礦的噪音嚇壞的牲口,擾亂老人睡覺

邵乾一人發了五百塊把人打發過去之後,有些無力地招呼還在罵罵咧咧的卡車司機上車。開礦這事兒,其實一開始他就魯莽了。並不是有錢就可以開礦,也並不是有礦就一定能掙錢,有錢有礦,也不一定能順順利利的走下去。如果附近的村民三五不時的來這麼一場,損失的不是小數目。可誤工費和扔出去的錢比起來,更是

中午吃飯的時候,出去采買的人回來說:“附近村子上開始收小車過路費了。”

說白了,就是隻收他們礦上進入車輛的過路費。邵乾問何東:“要不和當地負責人談談”

“還不如雇一幫人去談。”何東低著頭吃碗裏的水煮白菜,“你找誰不得花錢錢滾錢,惡性循環。”

“有沒有想過把礦轉手”

何東抬抬眼皮看過去,“你舍得”

邵乾沒吱聲。人總是這樣,看到更大的利益時,很難說放棄就放棄。哪怕是明知道前麵會麵對的是什麼。

日子這般亂糟糟的過下去,每天有各種看上去雞毛蒜皮,不管的話又會發展成驚天動地大事記的閑事要去管。邵乾在焦頭爛額中尋找片刻的安寧,何東便在他那片刻安寧的時候出現,隨便聊聊人生。

何東經常問的一個問題是,“邵乾,你以後準備怎麼過”

邵乾每次的回答都一樣,“回去,繼續打理我的小公司。這趟出來知道一個道理,知足是福。”

邵乾說這話一點也不假,他算是從這裏先是激動後來是無奈的行程中知道了什麼樣的生活才是圓滿的。錢不會有掙夠的時候,但時間卻是可以在消無聲息間溜走的。如今不覺得就已經分開一年了,大過年的時候都忙得沒有回去。雖然還是固定一周幾通電話,平且莫桐依舊的熱情,可邵乾心裏沒譜。

大都市不像是他地處偏僻的地方,大都市有太多的誘惑。莫桐幫著他跑公司的事情,有時候向他彙報處理的事情,邵乾就能從語氣裏聽出那份曆煉出來的沉穩。這邊錢倒是掙了,萬一回去人跑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辦公室倒是越來越像樣了,還裝了空調。何東雙腳放在桌子上,靠在椅子上喝小酒,吃今天采買的人剛帶回來的雞爪和雞脖子。又是那麼一句:“邵乾,等咱們忙完這邊兒,再找個地兒去闖闖”

“我得回去了。”邵乾頭也不抬翻手裏的文件,“你爸媽就不著急你總這樣也不是個事兒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麼原因。要是我爸能接受我帶個男人回去好吧,根本就不可能。”

“要是他接受你這毛病,你就找人安定了別找理由,你就是沒心思安定。”

“你呢”何東扭頭看他,“你也三十多的人了吧,你哥就不急”

“咱們不一樣。”

何東哼笑,“有什麼不一樣。你和莫桐是那種關係吧,有什麼好瞞的我又不是瞎子。”

邵乾想了下並沒有否認,“不管男人女人,總要安定下來。”

何東斜著眼看他,似乎很隨意地說:“我倒是想找個人安定呢。怎麼樣,要不咱倆試試”

邵乾笑,“不當兄弟了不當兄弟可就當仇人了。”

“嗨”何東撥棱頭發,“至於嗎”

邵乾心說,別說我沒那心,若是有了,回頭莫桐敢捅了我。想想又覺得可笑,不僅何東這玩笑,莫桐那邊也不會真拿著刀捅了他。可是想想,若真分開了,比被刀捅還要難受痛苦呢。有時候覺得,習慣還真挺可怕的,就那麼習慣了在一起,就再也分不開了。手心手背的關心,分開了,那就是割掌之痛。

何東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邵乾能接受自己,他也沒想過自己會有說出去的那一天。不知道是不是明知道說出去的結果就會像今天一樣,可一旦得到答案,還是難受的很。剩下的時間何東就是在沉默中度過的,喝的多了,大腦就有點放空。

他覺得胸口特別的悶,總想吼出來釋放一下。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對麵坐著的那個人,哪有那麼耀眼偏偏他就惦記了這麼多年。也不能算是非他不可,可總會在覺得有點可能的時候做些什麼,明明想靠近,明明沒可能。

何東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住處的,也就是和邵乾一牆之隔,之前倆人很多個夜晚都是在一間房打撲克牌閑聊打發時間。這給了他一種錯覺,似乎隻要是沒有莫桐的地方,他們兩個就還是當初讀初中時候的他們。

頭疼欲裂,爬起床收拾好出門的時候,發現隔壁已經鎖門出去了。應該是去了礦上。何東對於昨晚的事情完全斷片兒,蹲在門口麵朝前麵一片黃沙,目光放鬆。在感情上,他就是沒種啊

事實上,昨晚也並不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酒精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暫且忘記煩惱。酒精又是個惱人的東西,會讓人做出清醒時根本不會做的事情。昨晚何東那些壓抑在心底的時候,還是在後來一口接一口的酒後都吐了出來。

他猛地跳起來紅著臉問邵乾,“為啥咱倆不行”

在邵乾愣怔的時間又衝過去鉗住他的肩膀吼:“咱倆不行,你和莫桐為什麼就行那個混蛋”

何東說:“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壓地下,操你,狠狠操你做夢都想我他媽的不敢我竟然不敢”

何東說:“當初真應該睡了莫桐那小子”

何東還說:“能不能明白的告我,到底為什麼不行咱們試試吧,試試”

邵乾戴著安全帽看著礦工進進出出,忽然有種感覺倆人的合作估計快到頭了。正中午的太陽越來越烈,邵乾背著手往回走。他覺得村民可能還得來劫道,他覺得想要收購這眼礦井的那個人可能還得帶著小跟班過來。不過直到天黑下來,兩件事也多沒有發生。

因為趕工,礦工是兩班倒的,夜裏鉤機和推車的聲音,確實轟隆隆的傳很遠。邵乾早早就回了自己房間,晚飯碰見何東的時候隨便問了兩句,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何東宿醉頭疼一直沒緩過來,一動彈就像是碗裏的豆腐腦,亂晃蕩。無奈中,捂著腦袋又回去補覺。

邵乾是被一聲震天雷驚醒的,也就是坐起來癔症了片刻的功夫,外麵就一陣暴雨匝地的響聲。邵乾急忙穿好衣服,披上雨披去隔壁把何東喊起來,倆人打著手電往礦井走的片刻功夫,腳下已經積聚了不少雨水。

傾盆大雨,這是邵乾所能想起來的唯一一個直白而又貼切的詞語。礦井離住的地方不算遠也不算近,也就是他們趕過去的功夫,已經有人一路跑過來,邊跑邊喊:“礦洞進水啦停電啦,快點發電抽水有人在裏麵”

天氣沒有按照天氣預報走,事故也從來不會提前告知當事人它要來。這場暴雨就像是和其他一切事故商量好了似的,猛地都衝了過來。大雨衝垮了礦洞半道的支架砸斷了電線,工地停電了。發電機竟然沒有加柴油,派人衝回去取的來回又浪費了十幾分鍾。等電發起來帶動抽水機,已經是半個小時過去了。

邵乾焦急地站在雨裏等著,也隻能幹等著。已經有人去附近村上找人幫忙了,邵乾也第一時間向當地派出所報了警。好在礦洞進口是斜向下,中間一段又漸漸往上走了。如果裏麵的人在發現無法出來時第一時間往裏衝,站在新挖開的高點,應該可以堅持一段時間。外麵的雨沒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抽水機已經從一台增加到三台,所有一切能用上的工具全都用上了。邵乾甚至開始想能不能從另一邊鑽洞進去,當然,隻能是想想而已。

有些時候總是天不隨人意。雨不但沒停,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三台抽水機加上附近村子裏開過來的拖拉機一起工作,竟然也沒有看到水麵明顯下降。天蒙蒙亮的時候大家都清楚,估計是真的要出事了。

且不說其他的,礦洞裏這般泡著,就很容易出現塌方之類的事故。第二天雨終於小了些,水麵也在機器的堅持工作下開始緩慢下降。就在邵乾攥著手電筒準備和幾個人下礦看看情況的時候,一聲悶響驚得礦洞外的人都停了手上的動作。聲音沉悶,是從礦洞裏麵傳出來的,在人們沒有給出反應之前,地麵又微微顫動了一次,想必是裏麵的又一次塌陷。

一直等在礦外的礦工家屬開始嚎啕大哭,有人開始衝上來拽住邵乾和何東扭打。邵乾被婦人抓了兩把,知道安撫無用,叫道:“閉上嘴巴,人還沒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