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法海佛口魔心,三毒未除,六根不淨,根本不配為出家人,與其苦費口舌,倒不如淹了他這金-山-寺,等上西天,看他如何與佛祖交代?哈哈…”
“好。人有善念,天必佑之,我愛的光明正大,不信抵不過那妖僧的私心妄欲。”
“天地間有情義的眾神祇,請助我於禿賊手中奪回夫君!”
日頭當空,我與素貞短裝並駕,分待白乙青虹二柄寶劍,騰雲空中,念動咒語:
“三清正道,十方天尊,四海水族,速來待命。”
不一刻,四海龍王齊到,口稱:
“娘娘喚吾兄弟前來,不知何事?”
“借汝等海水漫沒金山。”
這些水族,平素修煉苦悶,一點娛樂也沒有,但見得有事可做,當仁不讓,義不容辭,也正好聯群結黨,一試自己功力可達何等地步。習武的等待開打,修道的等待鬥法。堂堂正正的題目,引得族眾義憤填膺,摩拳擦掌。
斬木為兵,揭竿為旗,綠林赤眉,黃袍加身,曆朝曆代的英雄好漢,恐怕無一非普通部署。
“即是如此,眾水族聽命”
蝦兵蟹將,行雲布雨。倏忽,滿地滔滔銀濤雪浪,湧上金山。
天色陡地變黑,狂風急雨,像一個五內翻騰的妒婦。
江水潑潑狂滾,眼看要漫過金山了。
法海見勢不妙,念動真言,抖開袈裟,擋住江水,擲出幾串佛珠,請來天將比丘僧共退敵。
廝殺打鬥聲直逼九重淩霄殿。雙方死傷無數。
激流逆行,轉傾山下,可憐鎮江百姓,無論富貴貧賤,家家受難,戶戶遭殃,溺死無數生靈。
一切行動隻為負氣。事件演變為僧妖大鬥法。都因雙方一口氣咽不下。
“孽畜,枉你修行千餘年,竟不知善解天意,妄動無名,肆意殘害無辜,罪惡當誅!”
“法海,你無家無情,拆人良緣,說什麼四大皆空,實則妒心比凡人更重。如今釀造不可收拾的局麵,你也難辭其咎。”
“豈有此理,阿彌陀佛,少廢話,天兵天將,快與我拿下兩條蛇妖。”
五百天兵,團團圍困,布陣有序,步步緊逼。
我揮舞寶劍,施展召喚法術,引來更多水族兵將,從後殺至,以資解圍。
神將僧兵,力戰水邪水妖,一時之間,殺得難分難解。血肉骷髏,不兌成為主子的墊腳石。
就在幹戈擾攘力戰群雄之際,素貞突舉劍乏力,騰騰後退數步。
我莫名其妙,趕快攙扶。
“姐姐,你…怎麼了?”
素貞一陣腹疼,直不起腰,臉上滾下鬥大汗珠,她說:
“青兒,我怕是動了胎氣……”
“啊…”我一驚,氣急擔憂道:“早不動晚不動,偏在這節骨眼上動。大敵當前的…”
她咬牙強忍。
“青兒,你別管我了,你先去救相公。”
“相公,相公,都幾時了?你還在想著那個忘恩薄幸的男人。”
“他畢竟是我的夫君,我肚裏孩子的爹爹呀。”
“但是你……”
“我沒事,青兒…快去…”
稍一拖延,被敵人看出不對勁,長了他人誌氣,還不窮追猛打?
我一邊護住姐姐,一邊勉力迎敵,筋疲力盡。還沒走遠,回頭見素貞又疼得不成人形。
“莫開殺戒,莫開殺戒!”
有人高呼停手。
殺戮暫時止住。
“仙翁駕臨敝寺,法海失迎,望莫怪!”
“和尚無須客氣,我來隻有一事相告。”
“仙翁請說。”
“這白蛇所懷乃上界文曲星托世,各位要不要高抬貴手,免傷仙骨,自行掂量。況且人間愛欲紛爭,本不可理喻,又豈值在座神佛動氣,浪費了時間精神,分不清是非,何必自惹煩惱?”
“言盡於此,告辭。”
南極化作一陣清風歸去。
諸天仙佛一聽,見他說得是。轉念堂堂男子漢,原來插手入了家庭瑣事,擔了個大材小用之名,紛紛告退。水族們也羞愧離去。給足麵子。
金山寺外,隻剩下我們三人。
擾攘了半天,一切也就還原了。這般滑稽的戲,還要不要上?
不,素珍疼痛難當。
“小青,我…怕是要生了”
我活了五百多年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會替人接生。
“白素貞,你走吧。”
“不…不行,大禪師,求你放了許仙吧。”
“姐姐!都什麼時候了,走吧。”
“我要我孩子有父親。”她淚流滿麵。
我可憐的傻姐姐,千織萬紡隻餘一根斷線,卻隻盼“孩子有爹。”人間責任,虛妄無奈。
“小青,如今我隻有你了。”她真切說道。
也許吧,畢竟我們無數次出生入死,這樣的姐妹情誼,親生尚不能及。
有時我會吃許仙的醋,怒素珍有了男人忘了我這個妹妹。
“姐姐,我們忘掉許仙,回峨眉山清風洞潛心修煉,以求早日證道,好不好?”我扶持她。
素貞不答。
“姐姐,你千年道行就為了一個許仙,值得嗎?還是你怕孩子沒有父親,這不過是凡人的俗習罷了,難道我們兩個就不能好好提攜養育?非許仙不可?姐姐,忘了他吧,不值得。”
她依舊未答。像是疼了一陣,又似想了一陣,低下頭來:
“回西湖去吧。”
然後她就一直沉默了。
折騰這麼久,一切回到原點。
禦風乘雲,倉皇歸巢。我和素珍,到底得到了什麼?
又見那長堤,堤外有山,山下有湖。
過了這蘇堤,經孤山繞道,重上白堤,一灣流水,半架石橋。是呀,我也曾在斷夢中,憶起過這斷橋。我對杭州的感情,對西湖山山水水的感情,原來是那樣的牽腸掛肚。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