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莫辭不明白自己的心思,遊昀之卻看的清清楚楚,臉色越發沉了幾分,沉默半晌方頹然歎了口氣,蹭了蹭兒子嫩嫩的小臉,喚人將兒子抱走,自己則跟了過去,六年過去了,他的小妻子還是初嫁時的模樣,也,不打緊,他還有第二個六年,第三個,第四個……
遊晗之說趴在馬車中進了公主府,到馬車無法行駛時,直接讓人抬了進來,舒莫辭一見他這個狀態,眼淚立即就湧了出來,一邊叫大夫,一邊焦急詢問傷的怎麼樣了。
遊晗之看著她,六年來,她身居高位,深受盛帝寵愛,連孟玄琢都要看著她的臉色辦事,他的兄長更是事事體貼、處處周到,從不讓她費心勞神,如今她又兒女雙全,了無心事,六年的時光到底改變了她,她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清冷孤傲,隱含戾氣的少女,更不是夢境中懦弱溫柔、不得展顏的少婦。
他麵前的是大顯的公主,是他的長嫂,是被寵愛嗬護柔軟了棱角,渾身上下散發著幸福味道的小女人,來時滿腔的怨氣和惡意在看到這樣的她後竟有些不忍心,他真的要為一己之私打破她握在手中的幸福?
“姐姐——”
舒莫辭渾身一抖,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看向他,走到門外的遊昀之也因為這一聲語氣、聲調過於熟悉的“姐姐”白了臉。
果然,一切都不是夢——
兄弟二人腦海中幾乎同時浮現出這句話,舒莫辭下意識後退兩步,勉強開口道,“麟初?傷在哪了?”
遊晗之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翻滾著的絞心之痛,他就知道,那清晰的宛如真實的夢境又豈會真的僅僅隻是夢境?否則他的嫡親兄長又何必如此防範於他?
上輩子他遲了一步,冒天下之大不韙,卻又功虧一簣,這輩子他竟又在懵懵懂懂中徹底失去了她,他不是沒想過如安宥般偷偷將她帶出京城,帶到一個二哥永遠找不到的地方,可安宥的前車之鑒卻讓他頹然止步,他不覺得自己能比安宥做得更好。
安宥最後乖乖將她送了回來,他當時懵懵懂懂,也不清楚過程如何,起了心思後,再將當年的事從頭到尾細想一遍,其中許多破綻便漏了出來,比如他被抓去的第一天,安宥分明對他起了殺心,後來雖放棄了卻也沒打算善待他,誰知道到第二天就徹底變了態度,好吃好喝不說,那個許川還時不時來查看他的安危,他不知道舒莫辭怎麼知道他被抓了過去,但卻能肯定安宥態度的轉變絕對是舒莫辭的功勞。
當年得知舒莫辭懷孕後,他隻顧著歡喜,再回想起來卻覺背後發涼,醍姐兒與二哥相似,從生辰上看來更不可能會是安宥的孩子,而安宥將舒莫辭交給他時,說的是,“她病了——”
他不知道她怎麼在安宥眼皮子底下瞞過這個孩子的存在,還讓安宥認為她病重,而安宥最後讓步必然也跟這“病重”有著莫大的幹係,也許他不該如此驚訝的,因為他從來都知道,她並不如看上去那般孤高單純,不知世事。
而從她今天震驚的眼神中看,也許她也早夢到過前世的事情,比他要早的多,否則無法解釋當年她不顧一切救他性命,無法解釋她剛遇到他時的避之唯恐不及,更無法解釋後來她對他無條件的好。
遊晗之右手不自覺撫上心口處的香囊,引神之陣,多少心血才尋齊的引神之陣,他上輩子那般對她,她卻如此報他,她那般在乎他,如果他當年不是過於年幼懵懂,如果他能在二哥之前求親,她應該會毫不猶豫的應下吧?
這樣的她,他真的忍心一手打碎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遊晗之很有自知之明,兩輩子,他都毫無理由、毫無征兆的喜歡上那個人,為了她費盡心思手段、甚至起了背叛一手撫養他長大的兄長的心思,他敢說自己比二哥愛她,卻不敢保證自己比二哥會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