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冰寒。
不下雪的冬夜更是幹冷,凜冽的風割裂溫暖的體溫,在這冬夜出門實在不是一件美事。
對於利莫來講,幹冷而有些刺痛皮膚的風並比不上他心頭的苦澀。
“普吉爾,不,應該是星期一,”利莫歎息,“和你一起效命公爵大人已經十年了吧,從沒想過有一天你要死在我手裏。”
普吉爾,也就是星期一,那個被修明一眼看穿身份的奸細,他雖然神色自若的坐著馬車,晃晃悠悠十分愜意地趕路,但是他的拳頭總是放在口袋裏握著,手心裏已經是一層細細的汗珠。
關於確認修明侯爵與那個卡索倫分會的關係已經確認,這個消息已經通過命鷹向回傳了,命鷹用的是家族最上等的命鷹,速度飛快,最多不超過八天,就能到達公爵府。
星期一思索來思索去,沒發覺自己的遺漏之處——當然,實際上真正的遺漏並不是他的問題,完全是上層的失誤,可對於死士,對於炮灰,這種失誤引發的死亡是很難抗拒和逃避的。
馬車停下來了。
普吉爾,也就是星期一,既有些緊張又有些釋然——該來的,還是要來。
“沒想到會是你。”
寒風忽然大作,吹的臉生疼。
“我也沒想到會是我。”
馬車的周圍散落著屍體,他們的咽喉汩汩流著鮮血,殺掉他們的凶器上並沒有一絲血的痕跡,利莫的身法手法可真快。
“既然是你,”星期一把手從衣服兜裏抽了出來,他的手心原本都是汗珠,隨著他拿出手來,緩緩張開手掌,手心被風吹的冰涼,“那你動手吧,死在你手裏,也算是種慰藉。”
平靜。
沉默著的對視。
寒風吹著兩個人的衣衫不停的撕扯顫動,好像頗為糾結煩惱的爭吵的情侶。
利莫看著星期一,他沒有動,星期一也沒有,完全是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星期一的眼神中,有一點痛苦,還有一絲釋然,利莫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和眼前這個將被殺死的友人一起喝酒,一起受傷,一起去找……妓院裏的姑娘。
下雪了。
也落血了。
白色的雪花翩翩起舞的時候,飛旋的雪花被風吹的支離破碎的時候,利莫已經出手了,他把手中的匕首朝著星期一拋了出去。
他的匕首很短,而且是黑色的,上麵有著魔法奧義的符文,匕首上有一個簡潔明了的魔法陣,運轉起來速度飛快,速度飛快的同樣還有利莫,他把匕首拋向星期一的時候,他的身形也動了,跟著那利刃,撲了過去。
如果洛撒和伽穆在這裏,或者說,就算是修明自己在這裏,就會發現曾經以為很了不起的失落葉根本就不算什麼。
失落葉如果說是流星,瞬殺對手,如同夜空中轉瞬既逝的耀眼隕落,帶來刹那間刺眼的芬華,那麼利莫,利莫就像承載著流星歡謔的黑夜,無邊際的黑夜,黑夜是什麼?除非太陽升起,否則,不管是多麼明亮的星辰,多麼冷傲的月光,都不能阻止黑夜的來臨。
黑夜,很沉,很沉重,也很快,無法抗拒的快。
利莫拿到匕首的時候,星期一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還有些熱氣的屍體。
滴血,血一滴一滴地低落在地上,雪花落在地上很快就會消融,可是鮮血,當然會在大地上留下印記。
這不是星期一的血。
星期一的屍體倒在地上,他的鮮血和別人一樣,也是汩汩地流著,這血當然不會是他的,倒在地上的屍體,是不會滴落的。
血當然是利莫的。
利莫的胸口處濕潤起來,他身穿黑色的袍子,所以看不大出來,但是他胸口緩緩融化的冰刃卻再明顯不過了。
傷到利莫的是星期一,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利莫發現了星期一的似乎有點動作,下意識做了躲閃,慶幸的是,也就是這一絲警覺,利莫沒有受到致命傷。
星期一的左手還捏著一個手勢,那是三階魔法冰寒之刃,三階魔法不是很高,威力不是很強,但卻可以致命,施放者的水平多高,那麼這魔法的威力就有多大。
利莫歎了口氣,看到星期一有些不甘,有些釋然的臉,還有那還沒完全合上的眼睛,轉身走了,走的有些踉蹌。
至少這樣一來修明就不會懷疑我了。利莫這樣想著,又抬起頭看著天空,雪花飛舞起伏,有的落在利莫的身上臉上,最後化成一絲冰涼——夜色,原來真的叫人傷感。
這一晚,有人焦急,有人憂慮,還有人,永遠都不會焦急和憂慮了。
清晨時分,伽穆的狀態已經很好了,所以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準備動身鬼墓。
鬼墓,霍利茲魔法學院禁地中的禁地,而且名字聽上去就是陰冷恐怖,洛撒認為這個地方一定是屍骸遍地,腐屍隨處,一幅地獄修羅場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