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棲亭也聽過不少修行界的奇遇故事,知道碰上性格古怪的前輩高人,其實是一件富貴險中求的事情。這種前輩往往亦正亦邪,喜怒無常,冒犯了他,翻手之間就把你打成齏粉。但要是哄開心了,前輩高人也能變成福神、財神,隨手打賞點什麼功法丹藥,就讓他們這些修行界底層的小修士受用不盡了。分享故事的師兄還說了,對古怪前輩務必要小心謹慎,既不能表現得倨傲無禮,觸怒了對方,也不能太過謙卑阿諛,教人家看低了。不卑不亢中慢慢摸透對方的好惡習慣,投其所好,才是獲得奇遇的捷徑。至於其中的那個度,就要看各人自己的把握了。
“不知道前輩與我青木宗有何仇怨,不過既然衝和子掌門仙去也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了,晚輩覺得未嚐不能就此冰釋前嫌。”魏棲亭估計這黃泉真君既然附魂在井寬身上,就相當於是殺了井寬了,外門煉氣弟子的命再不值錢值錢,也是活生生一條人命,青木宗就算是礙於麵子也必然要派人找回場子來,兩邊怕是又得結下梁子。這黃泉真君就算有通天手段,也不過孤家寡人一個,青木宗好手如雲,要給他找點不自在還是很容易的事。他不肯放自己兩人走,可能也是存了殺人滅口的想法,免得給青木宗的援軍提供向導。於是魏棲亭口風一轉,硬著頭皮說道,“如果前輩肯網開一麵,放我與這位被捆住的遲道兄弟一條生路,晚輩以自己未來修道前途作擔保,保證不對師門長輩透露這地宮內的半點虛實,還會想方設法阻止宗門排除的探查隊伍進入此間地界,保證前輩清修不會收到打擾。”
老魏自覺自己這一波發言十分得體,尤其是揣摩前輩心思頗為精準,這一番話就算不能說服黃泉真君,博得幾分好感也是不難的。哪知道黃泉真君冷笑一聲:“哼,青木宗好大的威名,真當我是怕了你們嗎?”
說著左手一揮,遲道就覺得有一股大力從捆著自己的白骨鎖鏈上傳來,瞬間騰空而起,向外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撞上了魏棲亭,兩人一時間都摔了個四仰八叉。遲道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上下一摸,還好老魏身形魁梧,一身腱子肉,當肉墊效果絕佳,這一摔連皮肉傷都沒有受。
反倒是老魏本人被遲道這麼個一百四十斤的成年男子砸個四仰八叉,爬起來的時候胸口有點發悶。不過一看遲道確實麵露喜色,向著黃泉真君連連作揖:“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遲道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上牢牢捆縛的白骨鎖鏈就在剛剛把他甩出來的時候,已經無聲無息消除了。無論如何,這無疑是對方表露出的一份善意。遲道看向披著井寬皮囊的黃泉真君,見對方麵無表情,猜不出想法,又回憶起自己在密室中與他相處的種種,對這隻剩殘缺魂魄駐留世間的前輩高人,忌憚之心又深幾分。
遲道是在凡俗社會裏成長的,還讀過凡人大學,性格和處事方式與魏棲亭大有不同。麵對實力超絕的前輩高人,修真界的常識是唯恐禮數不周,惹惱對方。可遲道不同,明知自己生死全操之於對方一年之間,也不願意像魏棲亭那樣好言好語地交涉。這倒不是他有什麼傲骨,而純粹是接受了凡俗社會人人平等的價值觀,不懂那些以下敬上的客套話罷了。得以重新獲得自由身,遲道也不假惺惺地道謝,而是對著魏棲亭耳邊低語:“此人以獨門附魂之術占據井寬身體,與奪舍無異。而且擁有井寬的一切記憶,可視作是搜過井寬的魂。咱們的實力與來曆,怕是已經知道得一清二楚,務必小心。”
魏棲亭臉色笑容僵硬,心裏極為尷尬。這遲道雖然是貼著他耳朵低語,但這麼點距離,以對方目前展露出來的修為,隻要想偷聽,必然能聽得一清二楚。這臭小子悄悄說的這兩句壞話,把自己說半天好話營造出來的友善姿態全給毀了。、
他暗地裏扯住遲道衣服,示意他別再亂說話,另一邊陪著笑對黃泉真君打哈哈:“真君既然不打算追究擅闖之罪,我們兄弟兩個是感激萬分。前輩還要清修,我們就不打擾了,這就告辭。”
說著兩人轉身就走,這種情況下就不去貪圖什麼好處了,能在精修屍鬼道的前輩麵前保住性命,已經是天大福緣。這黃泉真君明顯不太好說話的樣子,現在心情好也罷了,一會說不定就改變主意,拿他們倆身體去煉什麼邪門屍骸法器,可真是比死了還慘。
“慢著!”此時黃泉真君已經慢慢踱步到白骨王座前,安然坐了上去,表情說不出的享受愜意,“我批準你們倆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