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不要再試圖逃跑了好麼?這裏是醫院,不是什麼可怕的地方”他的聲音很特別,有些低啞,又有些魅惑的磁性。他似乎想安慰我,卻不知,對我來說,醫院,恰恰是最可怕的地方。
我別過頭冷哼一聲,什麼也沒說。
“對不起,是我害你不得不待在醫院的。不過你放心,檢查結果明天就出來了,不會有事的。”
想安慰人好歹也得先說服自己啊,你這緊張的聲音是什麼意思?我有些想笑。
看我不說話,他愈發不安,“如果就算真的有事,我也一定會負責到底的,你不用擔心啦。”很堅定的語氣,可但我隻是更加哭笑不得而已。
“喂喂……”我終於忍不住開口,然而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你到底用什麼砸著我了?”
暈,這思維模式真的是我的麼……
他顯然也沒想我我會問這麼呆這麼囧的問題,愣了一下,然後老老實實地回答:“網球。”
“你的力氣還真大。”不假思索衝口而出的一句話,然後我看到了他疑惑的表情。嘿嘿,一定是在想,這家夥到底是誇我呢還是怪我呢?於是我再次很惡作劇的丟出下半句,“不過準頭有夠差。”結果很收效的看到他漲紅了臉。
其實這才是小孩子應有的思考和行為方式不是麼,然而我卻覺得陌生的緊,但這陌生,卻又夾雜著溫溫的感覺,驚愕之餘,更多的是安心。
“我沒有事,真的。我隻是討厭醫院的味道罷了。讓我走吧,待在這隻會更糟。”我正色。其實剛才已經有些淡忘了自己身在醫院這件事,然而身體的不適反應依舊無時不刻地提醒著。
“可是,醫生說……”
“沒關係,不會死啦。”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然後站起身。
意外的是,對方也和我一樣一樣出奇的執拗,如果不更甚的話。於是我再度被按回了病床。
我有些無奈,然而心中卻有一絲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欣喜。原來還有人會關心我的死活,原來我也是可以被人在意的。暖暖的感覺流過凍僵的心髒,仿佛有什麼從冰封中鬆動,一點一點融化開來。
“你叫什麼名字?”接受了現實的我隻得乖乖待在醫院的病床上,不經意就和他說上了話。
“RogerFederer,你呢?”他顯然也不介意和我聊天,比起悶在病房裏,說說話總要舒服得多。
“Keith。”沒有說出那個姓氏,隻因那是比醫院更令我感到恐懼,並且永遠逃不出的樊籠。
這一次出走,就是為了逃脫,逃脫那個家族的盛名,那個家則的責任,以及和那個家族有關的一切一切。
然而沒有被人找到的我,僥幸之外心底卻有更多莫名的失落和氣餒,也許,他們根本沒有來找過,也許,他們認定我會走投無路,然後再灰頭土臉的回去,也許他們不在乎,也許他們有絕對的把握……然而對我來說,沒有區別,他們對我的無視就等於宣告了我這次出走的失敗。我的掙紮顯得很無力,很幼稚,很,可笑。
固執地以為很多事不去承認,就不用麵對,很多問題,不去麵對,就會不存在。其實我很清楚,隻是在逃避罷了,隻是自欺欺人。
心被束縛住了,走到哪裏,都是牢獄。而那捆綁住我手腳的,究竟是那個姓氏,或者隻是我的執念?多年之後仍然沒有想清楚的問題,也許並不那麼需要答案。因為不再迷茫的我,再也不需要答案--這樣無聊到隻能說服自己的借口。
“Keith,你是外國人吧?來瑞士旅遊的麼?你的家人呢……”Roger的好奇心真是大呢。
“我說有你這樣的麼,一次丟這麼多問題,要我回答哪一個呢?”我以這樣的方式繼續著我的惡作劇,然,心卻是溫暖。
(四)
第二天的檢查結果果然不出我所料,一點問題都沒有。然而醫生那句非常保守的“再觀察觀察吧”實在有夠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