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瓦,小瓦……”那樣急切的呼喚,那樣熟悉的聲音,是他嗎?朦朧中他仿佛停到了一個陌生的近乎淡忘,卻縈繞著心不肯離開片刻的聲音。
小瓦像個小孩子一樣死死閉著眼睛,眼瞼和眉毛都都皺成一團,仿佛被夢魘住無法醒來,拚命地掙紮著卻終究隻是徒勞。
修長微涼的指尖撫過皺起的眉,想平展那些溝壑,卻在觸及那滾燙的肌膚時觸電一樣地縮回。
“燒……還沒有退……麼?”低沉而優雅的語聲,每個字都滲著絲絲縷縷的擔憂。坐在病床邊的羅傑也在不知不覺間皺起了眉,和小瓦一樣的表情。
“羅,傑……”病床上的人呢喃著,眉頭皺的更緊。床邊的男子早已站了起來,俯下身湊近病人的唇邊,想聽清對方是不是喚著自己的名。
“……先生……”
聞者微微一怔。一抹淡淡的苦笑染上唇角。是啊,他們隻是認識而已,連朋友都算不上呢。可是為什麼在聽到他叫著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卻像是已然聽了百年卻依然不曾厭倦?
羅傑低下頭,動作輕柔得替他整理著額前的亂發,目光卻停留在那因為發熱而變得粉紅的臉頰上。他的手掌隻是經過而不曾停留,卻依然感覺到灼人的呼吸的溫度。
燒的很嚴重呢。他微微歎息。
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麵。
小瓦像孩子一樣仰臉望著他,目光中有敬畏有尊敬有羨慕,羞澀不知所措地擺弄著自己的手,仿佛那是一件多餘的物品。然而那個清澈的笑臉明朗的眼神,卻是他一眼望見就再難忘卻的,三年,仍如昨夕一樣清晰可觸。
相遇是偶然,於是他們也像兩條直線,相交一刹之後便又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隻是偶爾的一個照麵,才能見到那令他整顆心都充實起來的一張笑臉。就是那麼多不期然的一刹那,羅傑的生活開始變得多了些笑容和快樂。
然而他很忙。他也是。於是他們鮮少有機會一起聊天,一起進餐。
雖然同為網球選手,但他是高高在上的世界第一,而他,隻是一個普通的甚至算不上配角的網球選手。他們在自己的訓練場上訓練,做著同樣的事情,卻隔著太遠的距離;擁有相似的打法,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水準。看起來本該有無數交集的他們卻連最近的交流都是賽場上的針鋒相對----雖然勝利的那個總是羅傑。
那天的偶遇,是小瓦打破了他們之間若即若離的僵界。
“羅傑先生,這周末可以和我打一場練習賽嗎?”小瓦戰戰兢兢的對他說。還沒等他回答就立刻補充:“當然如果您沒有時間的話,就算了。”窘迫的漲紅了臉。
“好啊。”羅傑就這樣答應了,臉上漾著和煦的笑容。他沒有告訴他,其實那一天,他有比賽。
然而那一天,誰都沒有料到。因為下雨的緣故,比賽一直斷斷續續的進行著,原本應該中午結束的比賽一隻拖延到晚上。
羅傑被比賽綁著,哪也去不了。翻著手機中存著的無數的電話號碼,居然沒有一個叫做瓦林卡的名字!從不摔拍子的他竟然暴躁地將手機摔了。
經過了很多很多的輾轉詢問,才終於知道他的號碼,然後刺耳的忙音使他喪失了最後一點理智。那是第一次,溫和的他送給了對手一個尷尬的6-0。
趕到球場的時候小瓦已經足足等了5個小時,渾身濕透的他,卻在見到羅傑的一刹那,綻開一個明朗的近乎溫暖的笑容。沒有一點責備和埋怨。
“您來啦!”漾著歡愉的神色和動作,讓羅傑的心為之一痛。
拗不過他的倔強,羅傑拿起了球拍,同渾身濕漉漉的小瓦打了兩個小時的練習賽。
他掩飾的那麼好,以至於羅傑和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直到休息的時候,那粗重的有些詭異的喘息聲才驚痛了羅傑。
把他送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發了高燒。醫生的話更像是一盆涼水當頭潑下:他一直在感冒,已經有好幾天了,今天又淋了雨,你怎麽還能讓他做如此劇烈的運動?難道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
然而更扯痛羅傑的心的,是小瓦那句模模糊糊的回答:不關羅傑先生的事,是我太任性。
小瓦醒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羅傑。有些失落地望著床邊一個空空白白的位置,心也變得空空落落。
果然,羅傑先生那麼忙,怎麼有空在醫院陪我呢。小瓦的自我安慰卻更像是一種壁壘,殘忍地將羅傑和他劃分進了兩個不同的世界,於是心,更加不可遏製的抽痛起來。
輕輕撫mo過床邊潔白的被單,那裏有他留下的印記,殘留的溫度並不明晰,在他卻有著熟稔的近乎殘酷的存在感。他知道,他曾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