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話說入夜石府這邊兒東院大夫人孟氏方歇下了,那邊兒北院那廂二姨娘陸氏便開鬧了。原因如何?可不就是老爺石建安又納了三姨娘宋氏。

二姨娘陸氏正坐在妝台邊,左右瞧了幾眼麵色就是不順眼,又道是這些脂粉不行使了,借故鬧著:“些個蹄子們,如今瞧著新進了個奶奶,就巴巴去湊了,這好的脂粉,他有我倒沒有,連個高低尊就也不管了,這叫甚麼事兒?去和老爺吱個聲,這日子是沒法兒過了!”石建安問聲而來,方跨進院門,就被陸氏瞧見了,也還少不得惺惺作態向裏屋喊道:“關雎!包袱都拾掇好了嗎!咱們這就家去,也免的瞧人臉子。”石建安聞言可不樂意,腆著臉去攬了陸氏削肩笑說:“這又是怎麼了這是?打入院就聽到咱奶奶這一嗓子,爺我可打自蘇州剛回,奶奶莫不惦記我?”

陸氏虎了臉,挪半邊身子,斜眼打量石建安,冷笑道:“惦記老爺?也不知老爺是從那裏姑娘兒的香窩窩裏家來,還意猶未盡呢!賤妾這人老珠黃的,也配不起老爺,老爺給個準兒就成,咱這就家去,明兒個老爺納了四姨奶奶五姨奶奶可就不關我事兒了,也不遭勢利人的排暄!連盒脂粉都不如外邊那些個陪房的。”說罷便起身連喊了幾聲關雎。這不提還妥,一提石建安就變了臉,攔住陸氏,肖似無措道:“噯噯噯!你動真格的?你說這也不是個甚麼好玩意兒,塗塗抹抹也不過是給我看,何必要爭個高下?你和個小丫頭較個啥勁兒。”陸氏可不依,推了石建安就要拾掇包袱。石建安急壞了眼,一掌拍在妝台上,將些個瓶瓶罐罐都掃落在地,怒道:“瞧你個敗家老娘兒們!胭脂可不就多著嗎!何曾就少了?我一大男人你是要逼我跪下?誰人料得到你這軟貨的意思,那真兒個不是人!前兒個你想要京中煙羅閣的胭脂,爺不曾買?昨兒個你又要蘇州周家手製的胭脂,我也就大早去了,才回來你又鬧!一個丫頭你管著什麼,還和他爭風吃醋?是不是爺把你給寵上天了?真該把你剁了成臊子喂狗去!”陸氏見老爺真急火了,也不好再潑,坐在椅上抽抽搭搭。石建安見他這樣也憐心起來了,隻怪拉不下臉勸慰。

三姨娘宋汀蘭這兒早聞此事兒,又有人來報老爺所言,心已拔涼,脫了外衣上床欲睡。陪房丫頭阿蓮從外提了燈進來,冷得哆嗦,反身合上門,見他直挺挺在床上,也就是副挺屍樣,自個兒倒紅了眼,懇懇切切道了句“姨娘”,又半倚在床邊,替他掖被道:“姨娘您這般做了強與誰看,老爺也隻聽陸姨娘的哄,您和老爺的情分就被那娼婦剪了,怎的不窩心?他在那院兒平白編派了咱們,可連星兒體麵也不留啊!姨娘您仁慈不計較,可日後咱們可怎麼處啊?”見他略有點動靜,嘴是停不下,鶯啼般嗓兒就哽咽了:“姨娘可別全慪在心裏邊兒,總該叫老爺知道點兒。姨娘苦成這樣,這麼著,也不是個事兒。姨娘進府前,人人不都讚是個福氣人兒麼?如今福沒享,苦倒吃了不知多少斤兩。”汀蘭終是忍不住,起身就給阿蓮一耳光,貝齒輕咬,恨道:“主子們的事何時到你們下人多嘴了,莫不是你盼著我死了好抬你做個四姨娘?這些日子你跟著我可是受苦了幾分?老爺當日千哄萬哄把我納進府,我怎知是這副光景?你若是憋屈了便去賬房那領了月例就走!走!”阿蓮原是半倚著的,經這一打也懵了,原頭個精神勁兒也沒了。他不好開口說,又雙膝著地磕頭簌簌哭道:“竟是我不好了,姨娘也別嫌我這醃臢貨,上下論這石府也是我頭裏待姨娘最好的。”汀蘭啐了口,麵裏躺下,半晌才道:“就隻有你嘴滑!這還管著什麼臉麵,隻教我死還好受罷。他不就有老子娘在京中能幫襯著老爺?”阿蓮滿腔子話噎個瓷實,隻得訕訕笑了說:“姨娘這可是玩笑話!他老子娘可以掙個鳳冠霞帔給他,咱可是啥都沒有。姨娘也該生了個哥兒來,給咱提提份兒!”汀蘭無言以對,故不言語。阿蓮見他不吭聲,還是絮絮講了:“也就入冬了,昨兒個我去領了冬炭來,倒得庫房那些個賊囚好一番排暄。可實苦了咱院兒裏邊的人。”汀蘭仍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