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六月,百年罕見的那場洪水再次撕裂了湘南人曆經滄桑的家園夢!這個悲劫迅速激起了中華民族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抗洪救災的又一高潮。
青山村,這個湘、桂、粵邊陲毫不起眼不足千人的小村籠罩在風雨中到處充斥著窮苦百姓的哀嚎埋怨聲。因為天氣預報的精確預報提前給了防指動員救生力量的時間,所以民兵野蠻式的把全村老幼趕上了村東頭最高的山。保護生命,無可厚非的是這場攻堅戰的最高目標。盡管如此,青山村還是不幸罹難了一個80歲的老太太。村民自發的不約而同的圍住了縣鄉兩級的領導小組。
成副鄉長,這個四十多歲的退伍老軍人幾乎是單手就騰空拎起了當時負責背負老太太上山的民兵蛋子馬如雪。青山村幾百號的人都記住了成副鄉長的爆喝聲在山間回蕩在腦海裏縈繞:**的這是在犯罪,知道麼?要是在越南戰爭那年代老子親手斃了你------派出所的人呢?把他綁了。快,快啊!-----
民兵排長杜小毛臉紅脖子粗的在一旁解釋說是老太太不理解他們的工作,死活不離開自己的老宅。在情況十分危急的場景裏馬如雪不得不強行背起老人隨著轉移的村民爬上了東頭山,誰知道老人竟沒原由的就┉看著暴動的人群一浪比一浪激揚他這個排長的聲音不由得越來越低了下去,最後連自言自語都不是了。
青山村村長卓大航就是在民憤洶湧,眼看就要發生官民對峙的流血事件的危急時刻出現的。對這個村長,青山村的人民有太多的無奈更多的是忍耐承受著。有人說90年代的村幹部就是爹不親娘不愛的夾生層群體。不管別人怎麼說吧,卓大航這個曾經禍害十裏八鄉的近30年的村痞還是搖身一變當上了村主任,自然而然的成了幾百號青山村民的父母官,當然眼下中國政府幾級領導機構是不承認村幹部的領導機構層的,充其量就是村民自發的一個自治組織,村幹部的工資都是以補貼的形式出現的。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說吧卓大航還是在村長的任上如魚得水了起來,如今也可以說是成家立業、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卓大航鼎著肚子兩手插著腰爆睜著那對綠眼睛四下盯著圍觀的村民繞了一圈立馬就給民憤澆了瓢冷水,膽兒小的村民悄悄低下了眉眼更有甚者已經悄然知趣的離開了此是非之地。
成副鄉長對這個卓大航是很有意見的,兩次黨委會上都堅持原則的否決了這個村痞的入黨申請,為此偌大的青山村現在都沒有設置村支書一職。不知道這內幕怎麼給卓大航知道了,每次鄉裏大會上沒少給自己難堪。可眼下,成副鄉長心裏還是有點羨慕這流氓在村民中的威信的。在中國所謂官員眼裏就這樣流傳著:對上級領導要有美好聽話的光輝形象;對下麵百姓就需要一言九鼎的霸氣威信!廣大老百姓可不管你這威信是建立在什麼之上的,用村民的話說隻要你說話有人聽就成!
卓大航心下得意自己的威信刹住了村民的暴動情緒立馬轉頭對縣鄉兩級領導恭維的笑了笑,口裏連聲說鄉下人不知好歹,不理解領導。這事村裏自己就能很好的解決了沒必要麻煩各位領導!對不住,對不住各位領導啊------
此刻,最委屈的就是馬如雪了。這個剛滿20歲身高卻差不多一米八的小夥子白白淨淨的臉上掛著的淚珠怎麼看都像個大姑娘似的!馬如雪沒有斷線的淚珠搞得兩個攥著他左右手的派出所民警是一愣一愣的。在鄉政府各單位裏派出所和民兵營可是常常聚一起打籃球、喝啤酒的同誌哥啊。盡管尷尬萬分兩人還是板著臉斜眼注視著領導小組的領導們。祈禱領導們能當機立斷處理了這個突發事件。
傾盆大雨合著幾百號人的麵包晚餐再次襲來,眼尖的村民已經發現腳下的黃泥水早已漸漸彙聚成了一股一股的水流翻滾著衝下了山。一些年紀大的村民咀嚼著麵包坨不停的喝著純淨水往肚裏苦咽下去,嘴裏還是絮絮叨叨的惦記著應該已經泡在了水裏的那點家當了。有人想悄悄的下山回自家取了要緊的東西上來,可是每每都給巡邏的民兵吆喝住了,這場天災再也不能付出生命的代價了!
大家誰也沒有注意那個靠著大樹抱著已經冰冷甚至開始感覺到僵硬的老人屍體──那個早已經哭得淒淒幽咽無聲的十四歲的小姑娘卓小花了。她愣是不吃不喝的發呆、無助、絕望著就那樣屹立在風雨之中-----在她幼小的心靈應該是意識到相依為命的奶奶不可能再慈祥的念叨小花,小花花了吧。
卓小花恨自己年幼,無力在大難來時各自飛的轉移路上照顧好奶奶更多的是恨那可親可敬的父母撇下老小祖孫倆南下廣東討生活去了。從上初中起在小花的記憶裏僅有春節那三五天才能見到父母和兩個姐姐的親切親情麵,才知道父母親情的維係需要拜托冰冷的重大節假日。春節這個神聖的傳統節日給了底層人民太多的沉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