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暗下來的時候,雨也慢慢小下來。麻妮婭蹲在一棵大樹下,她的四周都是濕漉漉的山草。她的全身早就濕了。她覺得餓。覺得冷。但她現在被巨大的害怕籠罩著,覺得四周都是野獸,正在不遠處盯著她,不知什麼時候就衝過來,把她一口咬碎。可是,她又不能停止喊叫,她知道這樣喊叫會引來野獸,如果不喊叫,卻會活活凍死在這裏!所以,她還是拚盡所有的力氣,喊著“哎”。她隻有通過這個聲音來壯膽。但她覺得快支撐不下去了,她都聽得出來,自己的喊叫聲越來越微弱。
麻妮婭覺得身體慢慢僵硬。同時,她的心情也漸漸絕望起來。她知道,這個時候,不再會有人來這裏救她了。她現在唯一的希望是能夠挨過今晚,等明天尋找下山的路。然而,就在這時,隱隱約約中,她仿佛聽到了一陣哨子的聲音。她靜下來一聽,果然是哨子的聲音,正朝她這個方向過來。慢慢地,她看見一束光。麻妮婭一下子站了起來,不管對方能不能看見,拚命地揮手,一邊揮,一邊喊:
“哎,哎。”
麻妮婭看出來了,吹哨子的就是那個背黃色登山包的人,他戴著頭燈。麻妮婭已經忘剛才有沒有怨恨過他了,即使是有,那也隻是一閃而過,現在心裏隻有激動,她挪了挪腳步,準備朝那個人跑去。那個人卻喊了聲:
“別動。”
聽見聲音後,麻妮婭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趕緊把伸出去的腳縮了回來。
那個人來到麻妮婭跟前,用手扶住她。麻妮婭覺得他的手很硬很有力,一搭住他的手,就有一股溫暖從他的手掌裏傳過來。一搭住他的手,麻妮婭整個心就放下來了,徹底放鬆了,覺得自己安全了。不知為什麼,她對眼前這個人就這麼信任,好像他是無所不能的。還好,她沒有哭,她其實是有點想哭的,但她現在又不想哭了,居然有點想笑。不過,她也沒有笑出來。又想哭又想笑,感覺怪怪的。那個人一手扶著麻妮婭,一手把脖子上的哨子取下來,掛在麻妮婭的脖子上,說:
“別說話,有事就吹哨子。”
為什麼不能說話隻能吹哨子呢?這裏麵有什麼講究呢?麻妮婭很好奇,但那個人叫她別說話,她就不能開口問了。她用手摸了摸哨子,很燙,可見已經被他吹了很長時間了。這說明他已經找了自己很長時間。這麼一想,麻妮婭的心也跟著燙了起來。那種又想哭又想笑的感覺又來了。
山上一片漆黑,隻有那個人一束頭燈的光穿過一棵棵大樹。
他們來到一個地勢平整的地方,難得的是,連樹木也空曠了,平地上還有一塊大石頭,像一隻巨牛臥在那裏,如果不是有那個人在場,麻妮婭覺得自己肯定會被嚇著的,但她現在心裏一點也不怕。看見這塊巨石,覺得很親切。她似乎還聽到了水流的聲音,卻又聽不出來這種聲音來自哪個方向。
那個人站住了,用頭燈四處照照,在平地上走了一小圈,用腳跺了跺地麵,然後,就把背上的登山包卸下來。
這時,雨完全停住了。麻妮婭抬頭看看天空,天空被四周的大樹圍成了一個齒輪狀,這種感覺很奇妙,麻妮婭似乎進入了一個隧道,人仿佛要騰空起來,從隧道的這頭,飛向隧道的那頭。
“好了。”麻妮婭聽見那個人的聲音,把她從隧道裏拉了回來。她轉頭去看,那個人已經把帳篷搭好,一盞營燈掛在帳篷之外,把那個人的臉照亮了。麻妮婭朝帳篷走去,走到門口時,手臂上一陣鑽心的痛,她以為是蚊子,伸手去拍了一下,卻拍到一條軟綿綿的東西,趕緊把手臂抬起來一看,她嚇得“哇”了一聲,一條小指粗的螞蟥叮在她的手臂上,麻妮婭拚命用巴掌去拍,越拍,螞蟥就越往裏麵鑽,她就用手去抓,要把它拔出來。這時,那個人說:
“你別動。”
說著,他從登山包裏拿出一小罐白白的東西,擰開蓋子,倒了一些粉末在螞蟥身上,很奇怪,那螞蟥一下就從她的手臂上掉下來。血也很快止住。
麻妮婭很好奇,問他說:
“這是什麼東西?”
“鹽。”那個人說。
說完後,他把那個罐子放進登山包裏,從裏麵拿出一件襯衫和褲子遞給麻妮婭。麻妮婭看了看他,他身上的衣服也都濕了。麻妮婭說:
“你自己怎麼辦?”
“我穿的是速幹服。”他說。
其實,麻妮婭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被山裏的夜風一吹,冷氣透過她的濕衣服,讓她的上下牙齒直打架。她接過衣服,轉身進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