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春三月,此時正是嚴冬已逝,春寒未消,卻已有柳色青青,雀聲盈耳,一派生機盎然。可再如何的盎然春意也滲不透姒門的肅殺氣氛。
據說姒門創者,生來便是天賦異稟,有莫大神通,其具體經曆因歲月悠長已不可考,隻知其人姓姒,為上古夏禹後裔,在成就不世功名後,創立姒門,專司暗殺之職。姒門亦是死門,便是暗含盯上姒門或姒門盯上者,皆是有死無生,絕無僥幸之意。
百餘年來,姒門屹立九州國邊界,神秘而強勢,即便是驍勇好戰,與九州國不共戴天的六氏部族也與之相安無事。所以沒有人會想到此時的姒門竟是千瘡百孔,不堪一擊。
雕梁樓閣間,流血漂杵,遍地伏屍。
修羅血海中,唯有兩人身上纖塵不染,顯得格格不入:一是一位白發蒼顏的老者,另一個卻是嬌柔的女子,身著如血紅衣。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息讓紅衣女子蹙了眉頭,但也隻是轉瞬,她就恢複了神色。
老人拄著杖,顫巍巍地朝姒門的主堂一步一步走過去,有如閑庭散步,竟好似視一路上兩方姒門門人的殺戮為無物。
女子慢慢跟在後麵,小心措辭道:“湛長老,非要把姒弄月手下的精英都除去不可?”
姒弄月便是現任姒門門主,據說為人喜怒無常,性情暴戾,更是在一登位後,弑盡眾多心懷鬼胎的異母兄弟,又屠了敢對他指手劃腳的長老院,手段之利索,雖是立了威信,卻也寒透人心。因此他的手下並不是個個都對他死心塌地,準確地說對他忠心耿耿的人寥寥無幾。
女子其實在幼時見過她的這位遠房弟弟,在她印象裏那是個有點傲氣又聰敏的漂亮小孩,真不知道後來性情為何會殘酷了,落個眾叛親離的下場。不過也虧得如此,她這本該嫁做人婦的女流之輩才有掌權上位的機會。
“霽櫻,他好歹也是正正經經加過禮的門主,你有再多人支持,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哪裏容得了心軟?隻有斬草除根,把他下屬清理個幹淨,任他獨身一人再起不了風浪!”老人悠悠停了步伐,慈祥地笑著,一番殺伐果斷的話語在他嘴裏吐出來就好像隻是在教導小輩做人的道理。
霽櫻動動唇,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雖然在她看來,隻要把現任門主的心腹殺死就好,若要將姒門全部清理一遍,不但坐實了她奪位的罪名,更是讓姒門大大傷了元氣,但是她還要借助這個長老的扶持才能掌控姒門,所以她隻能對老人的別有用心視而不見。
正細細想著,霽櫻忽覺耳旁勁風襲來,驚詫間已有三個黑衣殺手已然越過她,朝那老人包抄襲去。
而老人依舊保持著笑容,仿佛還沒反應過來這突然地一擊。
霽櫻自認如果是衝著她來,她斷然躲不過這三個殺手精心策劃的劍,她不由得屏息凝神,隻覺得渾身上下都繃緊了。
電光石火,白亮的劍光一閃,霽櫻隻來得及看到湛長老將一柄短劍收回他那普普通通的拐杖裏,原來那不起眼的拐杖是一柄劍杖!
兩個殺手瞬間被老人的一劍攔腰截成了兩段,嫣紅血色飛濺出來,卻未有半點能沾上短劍的劍刃,染上老人的灰色長袍。
唯有中間那個殺手隻是身形一頓,趁湛長老收劍的間隙,足尖在一旁樓閣的壁上一點,人如離弦之箭般躬身折返回去,再熟門熟路翻身進了庭院,倏忽就不見了影子。
危機瞬間過去,霽櫻卻覺得幾個時辰般漫長,緊繃心神刹那放鬆下來,她才發覺自己出了身冷汗。
“哼,還有些本事。”老人眯了眼,一道道笑紋顯露出來,但剛見識過老人殺人手段的霽櫻自然不會覺得這笑容有多和藹可親。
“湛長老……”霽櫻猶疑一下,仍是開口,“脫逃的那人是微雲師妹的護衛。”
她和微雲雖然關係不錯,但此時正到權力更替的關鍵處,容不得任何差錯。
卻聽那老人說:“一條狗罷了,活不了多久。”
這湛長老向來高傲狠辣,被一個小小門人從誌在必得的一劍下逃脫了去,自然覺得是大大丟了麵子,又怎會輕易饒了那人?
是故這話語氣雖淡,卻已是起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