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始至終,我都不知道,自己存活的意義是什麼。我始終帶著狂妄的麵具,幹著魔鬼的勾當。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說到底,我的殺人並沒有什麼理由,僅僅是為了殺而去殺罷了。
這時,我轉過了身。
因為我知道。那個人動了。
來吧!我就是在盼望著這一刻的來臨!
淩虐弱小,並不能讓我打到快樂的巔峰。隻有與強者戰鬥,才令我更加高潮!
那個男人,已經被我刺激地強大起來了吧!
我轉過身去!
映入我眼中的
是一顆電子大腦!
劈裏啪啦地砸中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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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電子人。
是Cyberman。
所以,我是用了人類無法使用的詭計。
記錄自己的動作信息,然後,四肢的感應器和動力機構會自動執行。做完這一切後,我便用手術刀切開了自己的頭蓋骨,捧出了自己的大腦。
自然,那也是機器大腦,閃爍著強大的電流。一般而言,通過人體的電流,一旦超過15毫安,就會導致死亡。
我不知道自己這具殘破的身體還能壓榨出多少電流。
但我能感覺到,對付這家夥是綽綽有餘。
扔出了、包裹著理想、包裹著記憶、包裹著過去、包裹著拯救的大腦。
卑鄙嗎?我不這麼認為。對付變態,就要用變態的辦法,不是嗎。
我蹣跚的步履並沒有影響到攻擊的精準程度。記載了想法的機械部件,即使沒有大腦,也能根據傳感器的數據自主行動。
我把自己的腦子當做沙包打了過去。感謝我的電子硬件供應商,腦子的質量過硬,居然把那男人直接砸暈了過去。也許是死了吧,男人一動不動。
這也省地我費勁。重新安回了腦子,我感到頭暈目眩。但很快,我的眼前就出現了半透明的電子輔助信息。我於是明白,是我的信念勝利了。
雖然打倒了男人,但我的身體在也撐不住了。無數的電路在互相襲擊,足部的機械結構也開始碎裂。我雖然感受不到痛苦,但卻能感受到腳下空蕩蕩的無力感。
另外,我的肚子也開始損壞了。大、小腸的消化功能已經指望不上。索性,我也不指望這時候享受美餐。對我而言,拯救之道依然尚未完成。
藍原延珠。這個可憐的少女依然等待著我去親手將其拯救。
所以,我絕不能在這裏倒下。
蹣跚著身體。蠕動到病床邊。不用看,就能明白女孩的情況有多麼糟糕。那個暴虐的混蛋,要是我再晚上幾秒阻止他,恐怕,少女此時已經變為原腸動物了吧。
少女的身體,已經慘不忍睹。
我竭力壓抑悲傷。打開了心靈交感網絡。無數的思想在我身邊蔓延著……對,我從來不是孤軍奮戰。因為在我身邊,還有那麼多的黑色子彈們注視著我,祈禱著我,渴望著救贖。
“……所有《漆黑的子彈》的觀影者……渴盼拯救者,現在就將你們的躁動的心靈交給我吧!”
這樣好嗎?腦海中出現了聲音,是醫者。
你的機械大腦承受不住過強的計算。超負荷運作的下場,你也清楚吧。
沒關係。我卻出乎意料地爽朗起來。
所謂的穿越者,不為衣食住行而擔憂。行走於諸世界當中,尋找著自己的歸宿。對於這樣的我們,對於這樣已經無依無靠、失去國家和民族的我們,唯一能行動的,便是將願望貫徹到底的決心。
正電子大腦高速運行。我聽到了……所有的電路都在枯萎、在燒融。這大概是因為來自心靈網絡的強大負荷,是我承受不了的緣故吧。
所有渴望【拯救】的人們……來自於各個位麵的五湖四海之中……將思盼繼承於我之身。
我的心靈仿佛背負泰山,感到一陣陣的疲倦。但,我又感到力量。柔和的、溫柔的力量,從後麵托起了我。無數的人們在呐喊著“幫你”,無數的心靈在我的身體上交融。此時此刻,我仿佛成為了世界之樹。我的樹根,那些精神,為沉重的我汲取著營養。
終於。我的手套發出“叮”的脆響。在我渴盼的眼神中,象征“計算完結”的綠燈終於亮起來了。
我沉重地摔倒在地。但我的手套有了靈性一般的脫落在手術台上。無數的觸手從接縫裏探出,與延珠融為一體。
這雙手套已經保存了足夠多的計算和心願。背負願望的它將會與醫者一起,完成對藍原延珠的拯救。
而我,將會死去,然後在黑暗中挺直身子等待。最終,在不知道哪個時間的一刻,我會再次複活,對延珠蘿莉露出笑容。
這就是我……的一生。
吧?。
情感抑製在心靈網絡的衝擊下失去了作用。雖然大腦和身體很痛苦,但卻我心裏麵很滿足。是因為我終於親手拯救了一個想要拯救的人的緣故吧。在此之前,我所拯救的,都是素不相識的人。偶爾有認識的人來找我,我也不一定幫的了他們。穿越者的身體總是會得奇怪的病。
我知道。
我已經很厲害了。
所以,
以後,我也要拯救更多的人。
為了讓大家不再悲傷。
……張振華保持著神秘的笑容,靜靜地死去了。他的身體有一半已經嚴重破損,大腦外露、外殼崩潰,碎片撒的到處都是。幸存的線路散射出幽幽的藍光。
這樣糟糕的身體,他卻堅持了下來。實在是一個奇跡。隻是,這並不是因為偶然與巧合而造成的,而是人類意誌的結果。
25萬年前,非洲大陸,當智人族群第一次鑽木取火,第一次仰望星空的時候,他們還算不得是有靈智的“萬靈之長”。直到有一天,他們懂得了社會,懂得了文明,懂得了進步、改造,懂得了去保護、去愛,並最終明白愛的社會學、生物學原理,並且依舊樂於愛之時,他們才算真正成為了“靈長類”。
張振華來自於哪個位麵、他的過去是怎樣的、他的生物學特征如何,他的模因、他的信念怎樣,不是他本人的我們都無從知曉、一概不知。
我們唯一所明了的是:張振華,的確親手拯救了一個受詛之子——用他的意誌和花崗石般堅硬的腦子。
……
大約一分鍾後。
我走進手術室,臉色沉重。
走到他的屍體旁邊,我說。
“作為欺騙我這麼長時間的懲罰,你這家夥就暫且死去一段時間吧。”
接著,我走到藍原延珠身邊。
蘿莉的身體已經與平常無二。小胸脯上勻稱的呼吸令可以所有見到的人都感到心安。四肢健全、皮膚光澤有彈性,氣血充足,散發著青春的活力。
……
“哎呀哎呀,真是不小心。我變成了變態了嗎?還是說,我已經老了呢?”
“這也沒辦法。誰讓我已經看到自己的未來了呢。看到未來的人,都會被未來機子的頹廢樣子嚇一大跳,然後趁機頹廢下來的吧。”
“哈,說這裏,我還有正事要做呢。”
我走到那副被烤的焦黑的手套附近,打開了隱藏的鍵盤,開始操作起來。因為藏得很隱蔽,張振華恐怕沒有看到這個小鍵盤。不過,我是可以看看到的。
我把計算好的數值和行為模式輸入到手套裏去。準確的說,是輸入到手套的觸手部件中去。
“如此快速地計算出了結果,應該說也有運氣的成分在裏麵。不管怎麼說,原腸病毒,似乎帶有人工操縱的智能痕跡。所以,可以輕鬆的找到漏洞,加以消毒。”
“雖然是心靈網絡計算出的數據……但是,參與計算的人本身也許就會圖謀不軌呢。所以,心靈網絡並不是可靠的計算工具。他的誤差太大,受情緒的影響太深。”
我輕鬆地挑去了手套裏的幾個錯誤數據,這幾個數據如果不進行糾正,將會在眼珠的體內留下隱患。當然,也不是什麼大的隱患就是了,頂多拉拉肚子、感幾次冒。但對於免疫力極強的受詛之子來說,倒是挺驚世駭俗,“這算什麼?想要藍原延珠因為打噴嚏、拉肚子死掉嗎?——天才的主意!這就叫,【前後夾擊!】、【兩線作戰!】!”
然後我又極為傷感地捂住自己的頭。
“不好,我貌似真的變態了很多。”
“算了。現在來講,還是找到他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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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
我對那個人打招呼。他就很詫異的轉過身來——有著花白的頭發,第一印象是中年人。
醫者生冷地回應了我。
“你是誰?”
“誰也不是。”我嬉皮笑臉地回答。
醫者的臉色僵硬了。……感覺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感到不妙的我決定認真起來。
“我是守夜人。”
我說。
我把手指指向他。
“你是裏見蓮太郎。”
醫者的臉又一次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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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不長的故事。
或許隻有有緣人才能看懂它。
在災難中失去雙親的小男孩,被收養了。
慢慢長大。不再小的小男孩逐漸明白了,自己的父母是死於魔族的入侵。
男孩決定與這種邪惡的存在作鬥爭。他日複一日的磨練著自己。終於,少年成為了一名戰士。
少年準備行動。他已經確定了未來的目標——那便是掃清大陸上盤踞的魔族。
但在偶然間,少年與魔族的混血少女有了其妙的邂逅。
在陽台上,受了重傷的、魔族的混血少女從天而降。
起初,同樣的抱有敵意。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淌,他與少女逐漸了解了對方的存在。
於是決定為了保護對方而戰。
養好了女孩的傷後,兩人朝著魔王的城堡進發。
隻是,魔王的軍團實在過於強大。
在亂戰中,少女死去了。因為她身上的舊傷,再最不該複發的時候複發了。
僥幸撿回一條命的少年,孤獨的活了下來。
他來到了另一片大陸。身上的傷痕令他無法戰鬥。所以,他決定學醫。
去拯救那些沒能拯救的人,以另一種方式。
腦海裏全是她的麵容。在痛苦、回憶和自責中,少年熬過一年又一年。
漸漸的,少年成長為男人。但有時候,他還會趴在陽台上,等待少女奇跡般的出現,對他說:“傻瓜,人家才不會那樣容易的死掉。”
但。這終究隻是狂亂的幻想。不可能成真吧。少年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精心編製了一個網,一個令他不再悲傷的、讓他把過去遺忘的大網。
因為少女,確實是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有些悲傷的故事,不是嗎?
但故事並沒有就此結束。
幾年後,努力的男人在醫院中,成為了令人尊敬的醫師。人們紛紛來找他看病。
有一天,他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少女。
是不應該活著的人,但的確出現在了自己眼中。
少年被震驚了。有那麼一刻,他感到了欣喜。
少年明白。這並不是那位屬於自己的少女。這隻是一個長相相似的人罷了。
他看了少女的病例,上麵有照片。真巧,少女兩人幾乎一模一樣。而少女的身邊,的確有一名少年,長的寓意著有那麼幾分相似。
他們來自另一篇陌生的大陸。因為女孩病重,所以好心的人幫助他們,來到了這所醫院。
經過一番激烈的搶救後,女孩終於活下來了。醫師抹著頭上的汗,感到心滿意足的快樂。
他,終於拯救了一次。
看著女孩安穩的麵容,醫師也感到了心靈的平靜。
大海停止了翻滾,和煦的陽光灑滿了海麵。
他又站在陽台上,等待那位少女命運中的來臨。
也許他的來的隻是寂寞與失落。
但他終於明白了。自己始終是放不下少女的。
他終於也拯救了一次少女。雖然,那並不是真正的少女。
到頭來,一艘被換掉所有木頭的號木船,還是那艘本來的木船本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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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左手握著未來。”
“我的右手抓著過去。”
“誰也不知道,我要去到哪裏來~~”
“當然你也不知道。”
醫者冷著臉,看向眼前的巨大的窗戶一般的機械結構。這個東西叫做光之窗,非常巨大。
就眼前這個來講,大約7000萬米,狂大約7000萬米,而且還不時地形變。
“我們都知道,光之窗是用來穿越的機械。”
醫者用無奈的眼色看了看眼前的人。這人是小醜嗎?
“你到底想幹什麼?”
把自己帶到這裏,到底是為什麼?他很不解。
守夜人隻是笑了笑。它的眼睛發出金光——那是超自然的光,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光。
“醫者。你也知道吧。如果把不同的位麵比作不同的大陸,那麼光之窗,這種古代人的傑出機器,就是橫渡大陸的帆船。人們都是這樣認為的。”
醫者皺起眉頭。
“你想說什麼?難道不是這樣嗎?光之窗就是用來穿越的。”
聽了這話,哈哈。守夜人又一次神經質的笑了。
“人類是愚蠢的生物,容易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容易被邏輯學占據頭腦,放棄天然的靈感。”
“我認為,當然了,哈哈!光之窗不光可以用來穿越。”
“嘻嘻,想一想。”
守夜人接通了心靈網絡,直接把想法向醫者傳送了過去。
一個穿越者,穿越到其他的位麵,必然需要兩個物理坐標:時間位置,以及空間位置。
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想的。可是,時間與空間並不是絕對的存在。他們隻是對粒子運動的相對描述。在某些極端主義的外星文明眼裏,時間甚至隻是物體運動的錯覺。
想象一下:一個沒有運動、沒有改變的世界,怎樣判斷時間的存在?
想象一下:一個一無所有、的世界,怎樣判斷空間的存在?
是的。光之窗不隻是穿越裝置。
它還可以在時間和空間中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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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就這樣,一直在陽台前守著。
一年又一年。
直到一天。他朦朧的睜開睡眼,猛然發現了靚麗的身影。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過度的刺激,甚至讓他無法做出反應!
身影走向前來!
是少女!
“其實,我是時空魔鬼與人類的混血。我並沒有真的死掉,而是掉進了時空當中。”
她這樣說著。
“所以,我跨越時空的界限,來找到你了。”
她的眼眶在流淚。那是半透明的液體在掉下。
“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
少年與少女,緊緊相擁。
跨越了生與死、過去與現在的距離,誰也不會再把他們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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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醫者,守夜人的心感到一陣暢快。
那個醫者,其實正是裏見蓮太郎。
隻不過,不是那個年輕的裏見蓮太郎,而是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裏見蓮太郎。
……在另一個世界,一場與原腸動物的大戰中,失去了藍原延珠,並且身體殘廢,最後下定決心苦修醫術的裏見蓮太郎。
後來,由於巧合,成為了穿越者,來到了霧間城。
失去藍原延珠的悲痛,令他很早就白了頭發。
現在又是如何呢。
在光之窗外露的壁上,守夜人坐了下來。壁很厚,有一股歲月的滄桑感在上麵刻印著。
遠方,是無限延伸的、星空的地平線。
點點的光在大地上興起。無數的星艦在身邊慢慢駛過。沒有喧囂,沒有聲音,沒有絲毫的感覺,仿佛時間在此止步。
無數的人們正在那巨大的城市中笑著,哭著,感受這今天與明天,感受著時間與空間,把握著自己的一生。
而再這樣的標準看來,一個人的快樂與否,是否就可以忽略不計了呢?
而在這無數的人類中,又有多少人,頂著精明強幹的麵孔,渾渾噩噩地度過每一分鍾?
又有多少人,屈服於不可能的假想之下,淪為了命運的牽線玩偶?
又有多少人,為了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把微笑著的麵具刻意擺出?
不知道。或許,無論人類文明如何進步,人類作為人類的本質都是無法改變的。無論時代多麼進步,都會有快樂與悲傷的人,都會有壓抑痛苦、每天隻露出笑臉的家夥存在。
究竟如何,才能改變這謬亂的一切?
有人知道嗎?這聖人的疑問,究竟該如何解答!
守夜人微微眯著眼睛,“唉”地惆悵地歎了口氣。
“知道的越多,我就對人類越絕望。”
“哼,你也有這種想法了?”
一個身穿全身黑色盔甲人突然出現了。
守夜人用無奈的眼神瞟了他一眼,接著歎著氣說。
“我終於明白,你們千夫所指和天啟行者統統都沉迷於那所謂的情感抑製的原因了……不好受,真不好受。拯救拯救,拯救一個兩個,又有什麼意義?但是,有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
他用手肘托起膝蓋,眼睛凝視著黑夜中泛起點點星光的霧間城。
“這座城市當中——”
他用手指點著。
“有無數的人。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煩心事,都有過遺憾。我怎麼可能把這些遺憾全部補全!
再說,沒有了痛苦與悲哀的人類,還稱得上是完整的人麼?不會全都變成傻子吧。”
站在一邊,千夫所指靜靜地聽著。他用發紅的手掌撫摸著一架停泊星艦光滑的外殼。
“如果不再有悲傷的人類就不再是人類的話,我情願所有所謂的【人類】就此滅絕。如果僅僅為了維持所謂【人類】的身份而去與痛苦擁抱,你確定這不是犯賤?這不是過於形而上式了嗎!”
守夜人一愣。
隨後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原來如此,我懂了。你們不愧是研究悲劇的專家。”
千夫所指:“看樣子,你已經看到很多不得了的事了。我要不要殺掉你滅口呢。”
“不要去嚐試殺掉一個不會死的東西。更不要嚐試幹掉一個高位存在。更更不要用平靜的語氣說不得了的話。”
守夜人站起來,挺了挺發麻的腰板。
黑夜是守夜人的專場。
下一秒,他就在原地消失了。
“這家夥……”
千夫所指看著他消失的位置,被頭盔罩住的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許久過後,他也像模像樣地歎了口氣,抓著一艘星艦的外露骨架,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