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挽今個起的挺早的,太陽還沒升起來的時候他就睡不著了。
今天是中秋節,團圓的好日子,也是沉挽自己的生日,但是他卻幾乎沒想過生日這個問題。
說起來沉挽是狐族裏麵的異類,大概是從他出生開始就被發現了。因為狐族的體質特殊,盡管是一胎多子卻也從未有過母狐產子而死的事。但是沉挽降生的時候,與他一同出生的其他狐仔卻在生下來的同時紛紛斃命,而其母親也在產下他之後氣血枯敗而亡,因此沉挽幾乎從生下來便被打上了“不祥”的標簽。沉挽的父親害怕他的不祥會禍害家族中其他的人,便將剛剛出生的沉挽送去了族長之處任憑發落,其實也就是變相的拋棄了他。
狐族對不祥的沉挽采取了流放的政策,將他單獨囚禁在遠離氏族的山中小屋內,屋裏隻給留下了一點點的食水,其他便聽天由命。本來族人以為這麼小的狐仔被關在荒山之中無人照顧肯定活不下去,但是沉挽卻仿佛是上天在印證他的與眾不同一般,硬是憑著強烈的求生本能扛了好幾日,直到被偶然路過的惑界師尊救下,帶回了崆鳴山。
在沉挽的記憶裏,第一個給他過生日的是他師兄,那時候沉挽一百多歲,剛剛能修成人形,還是一個四五歲的小童模樣。
有一天近玄就問他“沉挽,你還記得自己的生日麼?”。沉挽搖了搖頭,他確實不知道他的生日,以前聽師尊說過他出生的時候克死了自己的母親和兄弟,然後又被族人拋棄才被帶到的崆鳴山,所以沉挽隻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不好的,連帶著生日也就是不好的。
近玄就想了想說“既然你不知道,那師兄給你定個日子吧,就是今天好了。”沉挽點了點頭,想的是師兄給的生日不是自己克死親人的日子,所以就是好的。
近玄又問他,“那你知道今天除了是你的生日,還是什麼日子麼?”沉挽點了點頭,說是中秋。近玄就把他抱起來,笑著又說:“所以沉挽的生日就是中秋節,是全家團聚的好日子。”
沉挽聽了之後,就哭了。
從那以後,每過中秋,近玄都會特別吩咐廚子給沉挽煮一碗長壽麵或煮兩個紅雞蛋;到沉挽長大一些了便是兩個人在大家的賞月活動之後,一起去山門頂上喝酒聊天。
如此單純的時光,一過就是幾百年,直到近玄去了法界。
而如今,近玄早已不在了,沉挽也就沒有再想過生日的事情。
“沉挽,在想什麼呢?走神走的這麼厲害?”一直在忙著大廳布置的陸崢忽然扭過頭來卻見沉挽坐在桌旁對著晚宴的菜譜發呆,不由得笑了一聲:“你不會是現在就想吃晚宴了吧?”
“哪有,”沉挽連忙掩飾住自己的情緒,衝著陸崢嘿嘿一笑,道:“我就是在想做這麼多好吃的東西,長鳶那家夥卻來不了,真是沒口福。”
“中秋這個日子他怎麼可能逃的掉?不過我有跟他說:你人來不來無所謂,禮物可不能少。”陸崢先是命人將廳前掛著的燈籠拿下來換了新的上去,然後才笑著對沉挽回答道。不過想起長鳶聽到他這番話的時候的表情,這笑意又深了一層。
“連中秋都向人要禮物,陸崢你真是越來越會過日子了……不錯,這一點挺隨我的。”沉挽哈哈一笑,大言不慚道,順便將手中的請帖整理了一下,交給師弟們送出去。
忙了將近一個上午,吃過午飯,大家都準備下午好好休息一下,然後晚上好有精神玩鬧。沉挽卻準備了一些瓜果祭品放在食盒裏,跟陸崢說自己要先去看一位故人。陸崢也沒攔著他,就囑咐了一句要他早去早回別耽擱了晚上的事。
沉挽提著食盒直接去了幻王的森林,當然他的目的並不是去見幻王莫厘,雖然那人擁有了他師兄的身體,但是卻早已不是他的師兄。他要去看的是埋在森林裏那一座小小孤墳下的孩子。
“侄兒乖,師叔來看你了。”沉挽慢慢的走向那座孤墳,並輕聲的說道。因為他不知道師兄的孩子叫什麼名字,所以一直都隻以叔侄的輩分來稱呼。將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沉挽這時才發現這座墳周圍連點雜草也沒有,墳前被當做供桌的寬青石更是被擦的幹幹淨淨,這令他不由得有些疑惑到底是誰會來這裏打掃。
“肯定不會是陸崢,”沉挽這麼想著。這裏的樹木對陸崢的魔氣有反應,他是進不來的。那麼會是別的妖族麼?也不可能啊,誰會知道這個不起眼的墳墓呢……沉挽搖了搖頭,既然他想不通也就不再想了,將食盒中的食物一樣樣的擺在青石上,還燒了三炷香。
“師叔平時不能經常來看你,不要怪師叔……今天又到中秋節了,也不知道你跟你爹爹在那邊過的好不好。”沉挽蹲在墳前摸著冰冷的墓碑,心中隻覺得一陣難過。雖然師兄已經走了二十多年,但是隻要想起幼年美好的時光,便仿若是昨日一般,隻是細細的想來卻又不禁心傷難過。
“哎,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怎麼還是忍不住會想呢,我還真是沒用。”沉挽低低的歎了口氣,拿出食盒中剩下的那一小瓶酒喝了一口,勉強露出笑容對著墓碑繼續道:“不如師叔給你講講你爹爹以前的事情吧……你爹他啊,可是惑界我們這一代中最有才能的人,那時候我們都認為他會是師尊的接班人呢……”溫和的話語隨著秋日清涼的風在寂靜的林中飄散開來,纏繞在枯木上重又生出的細小嫩枝間,淡淡的散去。
這一聊便是一個下午,等到沉挽盡了興才注意到天色早已變暗。他又重新摸了摸那冰冷的墓碑,然後轉身離開了。走了幾步又回頭去看,卻見那墓前似乎多了一個身影,隻是天色太暗看不清了。走出森林時,沉挽發現陸崢正站在林外等著他,便忙跑了過去拉住對方的手臂。“你怎麼知道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