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命案與醜聞(1 / 3)

在去往犯罪現場的路上,加斯帕爾並沒有對金說太多關於案情的詳細信息,隻是含糊地提起在肯寧頓公園街的一幢房子裏發生了一起案件,現場有兩名死者。金上車後十分興奮,不斷地詢問司機關於這輛車的詳細信息,這會他對這種用未知燃素驅動的小型蒸汽機車的興趣顯然還超過了令警探頭疼無比的案子。

而流川先生則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似乎在它的生命中,隻有豬肉卷是永恒的。

警車開到距離那所出事所在的房子僅剩一百碼的時候,金提議停車步行,一行人便在布瑞克斯頓路下了車。

“雖然今天是難得的晴天,但我仍然希望盡量不要破壞犯罪現場的任何細枝末節。”他如此說道。

加斯帕爾對此深以為然,他雖無力獨自解開這起凶殺案的謎底,但不妨礙他也稱得上是一名稱職的警探。

肯寧頓公園街A區,從外表來看顯得十分幽靜。離著街道稍遠的地方一連矗立著六幢房子,隻有一幢空著。每座房子前的小花園將房子與街道隔開,花園的邊緣有矮牆,牆頭上裝著木柵。小花園中有一條石徑,昨夜一場小雨所致的泥濘在今日的陽光下已經風幹了,留下一地鮮明的印記。

他們走近這幢房子,幾個身材高大的警察在四周站著,將幾個往裏張望的閑人驅趕開。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在不遠處停著,車夫在車上百般聊賴抽著煙卷。

“哦,這真是太好了!”加斯帕爾失聲驚呼,“那是藍波·奇坦的馬車。”

“是他呀?這可是大倫敦的大明星啊。探長閣下,看來今天應該沒我們什麼事了吧。”

“哼,也許您平時不屑於了解這些不入流的家夥,然而我不得告訴您真相。我們這位名偵探藍波?奇坦先生,不過是個名不符實又沽名釣譽的家夥罷了。我這樣跟您說吧,這個狗屁不懂的家夥經常在一些案件中插上一腳,裝模作樣地采取一些行動,破案後馬上大書特書,將主要功勞都拉到自己身上,若是懸案未決,他便打個哈哈過去啦。嘿嘿,若不是他母親的關係……依著我看,這家夥上輩子積攢下來的好運全用來投胎了吧……哎呀,這不是奇坦先生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呀!”

趁著加斯帕爾上前跟那位頭發淺黃臉色白皙的高個子寒暄時,金在人行道上來回走著,一會注視著地麵,一會又抬頭望著天空和對麵的房子。過了一會兒,他慢慢走上小徑,拿出一個放大鏡模樣的東西在粘土地上風幹的腳印和車輪印端詳了許久,時不時還露出一個恍然的神色。直到完成這些之後,那邊兩人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看那位名偵探的表情,探長閣下似乎說了不少恭維的好話。

“金探員,向您介紹一下,這位可稱得上是英倫的明珠,大名鼎鼎的神探藍波?奇坦先生。您知道嗎,前段時間轟動整個大倫敦地區的格裏德兄弟黑幫案件告破,就是這位奇坦先生的手筆。”

“過獎,這位是……”

出於某些原因,在來的路上金請求加斯帕爾不要向外人透露他的來曆,因此他們捏造了一個蘇格蘭場高層推薦前來協助調查的調查員身份。等他介紹完畢,藍波?奇坦臉上的戒備馬上還原成了那種倫敦上層階級特有的禮貌,並略帶優越感的微笑。

“冒昧地問一下,除了奇坦先生,沒有別人坐馬車過來了吧?”金突然問道。

“沒有了。”

“是誰報的案?”

“是前來拜訪的房東,安德裏亞斯·斯賓倫塔大陸子爵閣下。”

“哦?”

“我們的警員已經向他了解過當時的信息了,如果您需要的話,待會兒可以查看整理好的相關卷宗。”

“那咱們進去瞧瞧吧。”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名偵探一馬當先走了進去,調查員懂得審時度勢的這種姿態顯然令他相當滿意。

房子的一樓門口是傭人的兩間房間,有一條過道通向廚房,三人徑直上了二樓。地板上一塵不染,從樓梯口開始鋪上了厚實的地毯,一直延伸到盡頭的房門口,慘案就發生在這個房間裏。

這是一個方形的大屋子,裏麵擺滿了各種精致的家具陳設,牆上貼著素雅的牆紙,壁畫裏還有來自九州的山水畫和浮世繪。房間一邊的中央擺著一張大床,另一邊牆上有一個漂亮的大理石製成的壁爐,爐台兩邊擺放著兩支古式的燭台。壁爐的對麵有一個大大的落地窗,配著中東風格的窗簾,這會拉開著。大床正對麵的牆上還有第二扇窗戶,窗台下的寫字台上從右往左依次擺放著茶杯,略顯淩亂的紙張,以及鵝毛筆和墨水瓶。寫字台左邊是一個堆著各類書籍的書架。室內的光線非常好,既落落大方又不失溫馨,沙發前茶幾上擺放的鮮花也更加為這裏平添了一份情調。

屋裏站著的幾位顯然沒有心情來好好地欣賞這間與周圍環境極其不相稱的漂亮屋子,除了四下打量甚至將頭伸出落地窗張望的假冒調查員之外,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床上的一男一女兩具屍體上。他們閉著眼睛,十指緊扣,相依而眠。男性死者約三十歲,中等身材,瘦弱的肩膀,長得文弱清秀;女子看不出具體年齡,若不是眼角還有些明顯的魚尾紋的話,這兩人稱得上是金童玉女了。

加斯帕爾問道:“艾爾瑪,有什麼發現了嗎?”

床邊的女士放下手中的器具,摘下手套,走過正盯著落地窗陷入思考的金先生,向警探彙報道,“有一些,而且是很奇怪的地方。”

“格拉斯的薄荷茉莉嗎?”金下意識脫口而出。

“你是在和我調情嗎,這位東方來的先生?”女法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金趕緊向這位金發女士點頭表示歉意。

“哈,情況已經很明了了!這是分明是一對殉情的男女。”藍波?奇坦突然大聲說道。

“什麼?”

奇坦先生頓了頓,吊足了在場另外幾位的胃口後,這才擺好了架勢開始陳述起來。

“首先,這位……女士,請不要誤會,冒昧地向您確認一下,這二位死者生前……”

“女性死者的**官裏有很明顯的發生過性行為的殘留物。”艾爾瑪醫生直截了當地回答了他的疑問。

“那就對了。各位請看這位男士,年輕英俊。”說著,他翻開了男性死者的眼皮,“還有一雙溫柔的又大又黑的眼睛,想必這位女士在這雙深邃的眼眸俯視下定然是神魂顛倒,如癡如醉。”

幾人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藍波見沒人領會他的笑話,隻好輕咳一聲繼續說道:“而這位女性,恕我直言,雖然風韻猶存,但年紀一定不小了。她身上的穿著很素雅,卻絲毫不能掩蓋用料上乘的事實。因此我確定,這是一份地位懸殊,不為人所接受的戀情。接下來最關鍵的就是查明這兩人的身份了。對了,如果我沒料錯的話,死者的遺物裏應該有一封殉情的遺書。”

“我們的確在床頭櫃上發現了這個。”加斯帕爾從證物袋裏掏出一封信封,小心翼翼地從裏麵拈出一張紙條來。紙條上寫著寥寥數字和兩個名字:

為你赴死。

瑞契兒(Rachel)和尤裏安(Julien)

“啊哈,這下證據確鑿了。”名偵探又確認了一下信上的內容,愉快地拍了拍手。

“謔,比想象中要能幹一些嘛。”金盯著紙條,發出了隻有身邊的警探能聽到的驚歎。

加斯帕爾喉頭動了動,艱難地說道:“就這樣?到頭來隻是一場為情赴死的鬧劇?”

“把絕不可能的因素都排除以後,不管剩下的是什麼,不管有多麼難以置信,那就是實情。”藍波?奇坦說話時眼裏都是遮掩不住的得意。

“這位女性死者是被悶死的。”

“加斯帕爾,調查員先生,你們也算是非常能幹的探員了,但歸根結底,生薑還是老的……你說什麼?”

艾爾瑪雲淡風輕地回答道:“瑞契兒女士,她的口唇、顏麵青紫,眼球瞼結膜下有點狀出血,屍斑出現很早,呈暗紫紅色。然而她咽喉裏沒有嘔吐物,脖子上沒有勒痕。她是被人用枕頭或者厚實的被子悶死的。”

“這不可能!”

女法醫的鄙夷之情溢於言表,“您這是在質疑我的專業性嗎,這位……什麼先生來著?”

名偵探嘴裏嘟囔著些諸如一定是你們搞錯了什麼此類的話,又時不時地發出些不明意義的感歎,在屋裏來回走著。

“我承認剛才的推理出現了一些小小的失誤,但這也是你們沒及時將全部線索告知於我所導致的。但我的推理大方向上並沒有問題,終究是這一雙情侶之間的恩怨罷了。我得親自出去調查一下,這次必須做得更確定一些。嘿,加斯帕爾,等下還勞您把相關資料發給我一份好嗎,多謝了。”他拍著腦袋說做了個總結,瞄了一眼幾位同僚,快步往門外走去。

“奇坦先生,您看過《情與法》這本小說嗎?”金突然又問道。

藍波?奇坦很顯然怔了一下。

“不,完全沒有。”他欠了欠身,在諸位的目送之下離開了案發現場。

“是的,他說謊了。”腳步消失在樓梯盡頭的大門口時,金伸手將加斯帕爾快要伸到他肩膀上的臉一把推開,暗自在口袋裏的手絹上使勁擦了擦手。

“我就知道他一早就知道有這封信了,這個偽君子!”加斯帕爾重重地拍了拍大腿。

“不,我是指他否認自己看過《情與法》這本小說。當我突然向他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下顎下垂,嘴唇和嘴巴放鬆,眼睛張大,眼瞼和眉毛微抬,整個表情持續了很短時間,這說明他很驚訝而非疑惑。通常人們對莫名其妙的問題隻會覺得奇怪或是質疑提問者的精神是否正常吧?尤其是他這種對我這樣的無名小卒不屑一顧的上層階級。很顯然,我說破了他的心事。還有,他回答我的時候,既無瞳孔變化,眼珠也沒上下翻動,而是直視著我的眼睛。因此,他撒謊了,他最近才翻看過這部作品,對裏麵的內容記憶猶新。哦,並非鄙人故弄玄虛,我的意思是,也許我們的大偵探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他在尋得些許線索之後就下意識地開始引用起這本小說裏的一些劇情來了。”

“哈?”探長先生一臉雖然不明白但看起來似乎很厲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