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正是她一時大意,差點遭致滅頂之災。那還是她受許崇君所托,給筆名靈芝草的夏芳芝捎帶一封信。信是她偷偷塞進夏芳芝書桌的,為這個還被凱瑟琳抓個現行,堵著逼問書信的事。沈紫答應過許崇君不能告訴任何人,唯有謊稱和夏芳芝鬧別扭,隻好出此下策求和解。聽她說得懇切,凱瑟琳也沒細問,答應保密的同時也留了一筆人情債。
沒過幾天,這筆債便到了她兌現的時刻。
沈紫也不清楚整件事怎麼發生的,隻記得午間休息被慌慌張張跑來的凱瑟琳和另外幾名女同學叫出去。她們手裏拿著包袱,一見到她便不由分說地衝進校醫處。關上門的刹那,凱瑟琳近乎發狂地抓住她,重複央告道:“沈紫,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們。不然我們就沒法活了!”不單是她,在場的女學生人人自危,看來是發生了頂嚴重的事。
沈紫注意到她們手中的包袱,猜到問題出在那上麵。她沒有問,直接拿過包袱打開一瞧——裏麵全是被列為不準在校內傳閱的刊物,包括一些國學著作。有幾份大字報宣傳的言論,顯然是當局死活也容不下的。後來她聽凱瑟琳說,她們當中有人無意聽到宮崎鳶與警察廳通電話,要不了多久警察署會派人來搜查。估計是被人舉報了。這下她們才慌了神,第一時間跑來找她。
沈紫哪裏見過這些陣仗,焦急地說:“你們也是太不小心!可是校醫處實在沒地方可以藏,藏了也會被人搜出來。要麼這樣,我現在馬上問蘇修女要教堂的鑰匙,看能不能把東西藏在那裏。”
凱瑟琳忙不迭附和:“這個主意好!就算鬼子來了,也不敢貿貿然把教堂翻個底朝天。”
“好,那你們把東西再整理一下,我這就去找蘇修女!”計劃一定好,沈紫馬上去找蘇修女。
所幸行動還算順利,沿途沒有被人盯梢或是阻礙。隻是如何藏好得花點心思。凱瑟琳提議藏在跪凳,有的女學生說祭台,還有說講台下麵。大家七嘴八舌一大通,沈紫都覺得不妥當。她說:“你們說的這些地方,最能引起懷疑,看著就像能藏東西的。日本人明麵上尊重各方信仰,說到底能信得過嗎?他們若真是讓其他的學生去檢查,十之八九能翻出來。”
“那你說藏哪裏。總不能刨個坑埋了,或者找個水池丟了吧。”局勢逼人,凱瑟琳更加焦躁。她一著急,大家也跟著捏把汗。沈紫急中生智,問大家敢不敢一把。事到如今大家都是硬著頭皮上,隻要有法子都願意去試。沈紫的提議相當冒險,她拿出幾本書試著擱在排凳下方,外麵壓根瞧不出來。而且教堂排凳眾多,底下又沒遮擋物,一時間很少引起注意。
對這個主意,凱瑟琳半信半疑,最後還是同意了。為此,沈紫又快速跑回校醫處,翻出之前鷹司信平留下的膠布,將刊物與書籍一一粘在座位之下。這邊才弄好,把風的女同學麵色蒼白地衝進來:“快!鬼子來了!”
來的是附近警署的稽查隊,領隊的是日本籍警官。他們人一到,學校廣播立刻讓全體師生在操場集合。狹小的操場瞬間人頭攢動,逼仄難行。學生們麵麵相覷,既有抱怨,也有好奇,私底下議論聲不斷。沈紫和凱瑟琳等人衝散了,不知怎地被人擠到最邊上。一低頭便瞧見旁邊蹲著巡邏的狼犬,張著血盆大口呼哧呼哧地喘著氣,鋒利的牙齒似乎還冒著寒光。沈紫心裏發悚,一個勁想往裏麵躲。此時,有人開始發言,聽聲音是宮崎鳶。她踮起腳,努力在人群中搜尋凱瑟琳的身影,卻不巧與宮崎鳶身邊的日本警官目光相對。她飛忙垂下頭,緊緊捂住胸口。再抬起頭向別處打探,那道來自前方的目光一直窮追不舍,且越逼越近——她緩緩轉過臉,那名日本警官已經走到麵前,讓她無路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