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輕輕點頭，收下了金鐲子。順嘴說：“若是見到你二哥，罵罵也好。”其實這話的意思，還是希望兩兄妹能和好。哪裏有母親願意見到子女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的？
沈紫明白這個道理，隻是需要點時間。再說羊皮地圖丟了，她也正是鬧心。同母親別過，徑直繞到東院去找大哥。
這會子客人不多，沈思成總算能抽出空，主動陪妹妹散散步。經過叔叔的老屋，他見院落的石榴開了花，便拉著妹妹坐在旁邊的石凳上，聊起兒時的趣事。
沈紫掐了一朵石榴花，捏在手中把玩，同時靜靜聽著大哥的憶當年。到了最後，大家除了舊事，似乎沒有更多的快樂可以分享。有一陣，他們誰也沒說話，隻是坐在院子裏聽著風聲，畫著沙字。還是沈紫打破僵局，提到了另一個關鍵人物：“二哥怎麼樣了？”
沈思成的熱情，一下子退得幹幹淨淨：“金家的案子過後，他入了協和會，聽說還撈了個肥缺。外麵的人都說，是他出賣了兄弟，才使得對方吃了槍子。不管****白道，不都講個義氣？那人也是該死，殺了金家的公子，能有個好？不過二弟實在不地道。落魄的時候吃喝拉撒都是戲子供的，結果他倒把人家的幹弟弟捅了出去。哦，就是那個殺人的。”他怕沈紫聽不懂，特意強調一遍。隻要一開始牢騷，他臉上的肉疙瘩便像坍塌的圍牆，紛紛往下耷拉，仿佛也在替主人打抱不平。“妹妹，也是你，是個厚道人！他？我可是一直記得被他賣了在監獄裏挨了好些日子的打。那時候，我真沒想過能活著出來。不過也多謝他成全，倒讓我在牢裏想通了，啥玩意都不如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所以，你去找了老板娘？”沈紫從香味和賣相，便認出是老板娘的手藝。原本還一臉嚴肅的沈思成忽然咧嘴笑了笑，“我也是找不到更好的法子，才聽你說的，去會會她。當時沒敢現身，都是躲在暗處觀察了兩天，也買了牛肉嚐過味道。說實話，不是這麼接觸，我估計還當她是掃帚星呢。秋心是個不容易的女人，命太苦了。”
沈紫沒插話，若有所思地聽著。
沈思成感到有些局促，不自覺地摸出香煙，點上一根，“咳，我在她那裏看過二弟。她也是聽說你的事，當著街坊的麵將一桶餿水潑到他身上，還罵了好些不中聽的。二弟沒吱聲，隻掏出一疊錢塞進她鐵罐裏，說：往後，我誰的債也不欠。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事後，我問過秋心，二弟那話到底什麼意思。她不肯說，打死也不說。我估摸著，跟叔叔有關。”
“那件事是在槍決前還是槍決後？”
“我想想，應該是槍決後。”沈思成篤定地頜首，“沒錯，是在槍決後。”
聞言，沈紫恍然大悟。記得伊藤燒掉的供詞上，有二哥的畫押和簽名，偏偏他卻沒有問罪。再聯想起司信在火車上跟她聊起的金家婚宴，給他傳紙條的，最大可能是在金家做客的二哥。伊藤那句話說得不假，二哥是為了泄私憤。所以伊藤利用他，他同樣也利用伊藤，除去了另外一個仇人。再對上他對老板娘的話，想必那個頂了罪的殺人犯，應該同逼死叔叔的那夥人有幹係。果真如此，二哥也算做對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