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擺手告饒：“別別，還望先生不吝賜教。”她服了軟，毓啟這才坐過來，光著腳曬太陽。
毓啟糾正道：“遼才是契丹人。你難道忘了咱們滿人叫後金？那才是金的後裔。所以我猜想，遼人駙馬和南宋賣花女能相愛，多半都是帶著亡國恨，互相憐憫吧。關於賣花女的事情，老長者知之甚少，他的先祖並沒有過多記錄，像是刻意隱瞞。你手上的羊皮地圖，還是他先祖磚室墓裏的壁畫。自從聽許崇業說起後，我就留了心。後來還是拜托木拉奇四處打聽，才問到族裏對契丹研究頗深的長者。他先祖的磚室墓我特意去看過，無論年代還是風格確實像金。你看出什麼沒有？”
沈紫點頭：“剛才就想告訴你，我發現這裏畫的河流像是鬆花江。還有這朵花……”
“紫重樓的圖案。”毓啟解釋道：“我已經見過許崇業幫你保管的玉飾，確實帶有薩滿祈福的意思。你不要怪他，之所以提到這些，也是想我畢竟滿人，又占著一半達斡爾的血統，或許翻起祖宗舊事更便利。地圖標的幾個點我看過了，金從何處建立，自然也在何處終結。要知道，建樓的可是金朝的公主。對照之下，應在會寧府，也就是現在阿城縣。”
沈紫突然站起來：“那豈不是在哈爾濱東南麵？難道紫重樓在那裏？”
毓啟不置可否：“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過，那位老者的父親，似乎已經找到了，但中途染病猝死，沒來得及看一眼真正的紫重樓。所以羊皮地圖有部分是他父親重新修改過，卻沒有最終的地點。現在你要做的，便是找出最詳盡的當代地圖，照著比對一下。興許能推出個大概。”
“毓啟，你為什麼要幫忙找呢？這完全與你無關，而且還涉足你的族人。”
其實他的心思，別人猜不透，沈紫肯定明白。可她一貫的裝傻，並不顯得多麼高明，這種無心造成的傷害才是毓啟最介懷的。他忽然想，也許送她經曆一段劫難，未必是壞事。他開始左顧右盼，空氣中似乎傳來陣陣馬蹄聲，催著他盡快抽身。
“我是個喜歡幸災樂禍的人。所以我想看一看，兩個懷著國仇家恨的男女，究竟能走多遠。”他扳過她的身體，刻意回避關於她的一切。生怕一個不經意，倒讓此刻的從容變得不堪一擊。“當初是我主動放棄，這一次還是我主動放棄。緣分這種東西，經不起一次錯過，偏偏我們錯過了兩次。所以沈紫，不要回頭，隻需看向前方，好好看著。”
沈紫沒敢動，也沒有勇氣回頭。當初她躲在他背後寫了兩句話，如今他也在她背後回了一句。那句話的含義她不願解讀，隻是埋進了心裏，畢竟她所能望見的前方，慢慢出現了一個人。盡管那個人拖著受傷的身體，舉止也沒有往日的儒雅，分明還很狼狽。然而見到他的刹那間，她搖擺不定的心終於找到真正的歸宿，可以讓她忘卻一切隻向他奔去——
或許，唯愛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