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個是你的朋友?”
“不是。不過是達斡爾族的,自然多些親近。我既然答應明天還,他就相信我一定會按時還,這是草原男人間的誠信和默契。”他挑起氈門,先彎腰進去。
沈紫不由得會心笑起來,也進了氈帳。一入內,她便訝異於方寸的地盤竟然布置得井井有條,日常所需一應俱全,床鋪也準備齊當。屋內點著篝火,烤得人暖烘烘的。頂上的天窗特意開著,方便煙火味排散出去。她還注意到佛爺的神龕擺在西北麵,上頭搭著哈達和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彩帶,幾樣牧民常吃的奶製品供在前麵。長明燈裏的油似乎快燒盡了,毓啟第一件事便往裏添了油,撥了撥燈芯。
他倒了杯奶茶,先給沈紫喝。等她喝過幾口,自己便接著飲盡,抹抹嘴說:“你要不累,就跟我出來看看呼倫湖吧。”
沈紫早就很好奇了,連聲道:“是我們剛才看到的那個大鏡子嗎?”
“嗯。”他手裏拿了幾根炮仗樣的東西,走到呼倫湖附近。
草上沾了露水,蚊蟲聚集。幸虧沈紫換了蒙族服裝,若是她之前穿的長裙,隻怕不冷死也得被叮死。她左看看右看看,挑了處有小石塊的地方坐下。毓啟則走到旁邊點燃炮仗,然後快速跑回沈紫身邊,靜候著嗤嗤作響的引子戛然而止的一刹那。沈紫也好奇地回頭望。驀然間,一股火光直飛衝天,在黑暗中結出一朵花,絢爛而耀眼。緊接著,又是一朵爆裂散落的花在沈紫眼中綻放、凋謝。她幾乎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了短暫且悲壯的美。
“真漂亮啊。”她喃喃自語,麵上洋溢的笑容令毓啟看了好一會兒。
他突然收斂心神,指向呼倫湖:“往湖麵上看,會有更美的。”
沈紫愣了愣,莫非是去湖上泛舟?再順便點個煙火?
她猜錯了。
錯的是她想象不出毓啟的心裏,還藏著多少讓人意外的驚喜,竟讓她有生之年見到可能以後都不複再見的景象:一盞盞孔明燈,或近或遠,或紅或白,陸陸續續由不同的岸邊在呼倫湖上空升起。它們彙聚一塊,又憑風散開;堪比星辰的亮光,在湖裏投下零零落落的影子,仿佛水裏天上全是它們踏足過的痕跡——它們變得愈發壯大,也愈發耀眼。
沈紫沉迷地仰望天空,手心忽然一熱,是毓啟牽住了她的手。可不知怎地,她竟是默許,而不是第一時間抽離。他們肩並肩坐著,仰望著同一片天空。
毓啟說:“我管它們叫螢火蟲。”
“螢火蟲?”
“你在北方一定沒見過螢火蟲吧?隻有溫暖的地方,才會有它們的身影。那些蟲子很小,可是一旦發光過後,它們會變得無比強大。小得不起眼的雄性螢火蟲,會提著自己的燈籠,去尋找沒有翅膀,永遠隻能等候的雌蟲。”
“會找到嗎?”
“會的。它們的壽命雖然很短,可是相愛卻濃烈,一眼萬年。”他悄悄回頭,靜默地看著她,仿佛從前未曾仔細看過。忽而一笑:“我也會找到你。”
他的告白令沈紫動容地轉過臉,也開始打量起眼前的他。原來那個人寧可壓抑自己,也不敢牽起她的手,生怕一瞬的交握,換來背負不起的遺憾。可如今的他,選擇了進攻,寧可被她怨責,也不肯輕易鬆開牽起的手;生怕一時的猶豫,今生從此錯過。他眼裏同樣閃著一縷光——能讓時間靜止,能讓星辰失色,也能讓人忘記前一秒還緊記的拒絕。她似乎聽見一個躁動的聲音在呼喊:還未能忘懷吧?曾經不是一直等著他說出口嗎?
沈紫搖晃起腦袋,這已經不是她能要得起的。何況,她已經選擇了另一個人。然而她的掙紮很快被毓啟摟進懷中,還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