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讀到此處,隻覺第二段傳說不過是民間鬼怪故事,然而附注的一段話相當耐人尋味:北宋年間,曾有雲姓賣花女提及家中百年茶花樹,正是源自血重樓。這無疑讓鬼怪事,真假難辨。她忽然靈光一閃,雲姓賣花女?她連忙重新翻閱前麵一本書,果然看見與駙馬私通的賣花女也姓雲,而那期間北宋並未滅亡。叔叔也早早用筆圈了名字,看來是有心提醒她。
隻可惜,書中隻字未提雲姓賣花女的結局。想必是這位多情駙馬喬裝入宋地,偶然經過一處籬笆牆外。適逢牆內百年茶花樹開,妖嬈姿態北方少有,一時被花迷了眼,也因此邂逅了人比花豔的宋女。沈紫捂緊胸口,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怎麼也壓抑不住,即便隻是聯想的畫麵,竟也讓她麵紅耳熱,不自覺地想起和司信在丁香花下的嬉鬧。她與司信,賣花女與駙馬,豈非都是麵臨過艱難的抉擇,卻還是無法阻擋想要更靠近的欲望?但是結局,她不想如此慘烈,也壓根不敢去想。
她生平第一次學著寫情書,有些說不出口的話,或許變成文字會更能表達心跡。隻是她怎麼也開不好頭,寫了許多遍,要不嫌做作,便是太露骨。最後伏案睡著了。醒來是被外麵的打鬥聲鬧的,她披上衣裳搖了搖隔壁屋的舒兒,拉她一塊壯膽。剛出門便見廚娘扶住鼻青臉腫的門房往裏屋來,她趕忙迎過去,“這是怎麼了?”
門房喘著氣,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廚娘剛要開口,遙見沈思遠從東院出來,便不再言語,還是沈思遠主動接了話茬:“大哥剛才被協和會帶來的巡警抓走了。他私賣鴉片被人舉報,人贓並獲。”
沈紫一臉訝異:“怎麼可能?大哥已經下了心不幹了,東西不是都丟了嗎?”她望向最知道內情的門房,卻見他苦著臉說:“大少爺是不準備幹了,可是協和會的走後,他舍不得扔,自個兒藏了起來。不知怎麼的,協和會的一衝進來很快就翻了出來。我還想著說情,沒講兩句就被打成這樣。幸虧二少爺趕來了,否則這幫人未必肯停手。”
“那現在怎麼辦?”動靜鬧得這麼大,沈紫擔心母親受不住。
沈思遠愁容不展,隻是歎氣:“恐怕不容易。那個巡警我認得,他的頭是金廳長的一個遠親。金少爺和我們一向不和,如今好容易逮到機會,還不得下狠手。唉,為今之計我隻能先去監獄走動看看。家裏還有錢嗎?”
大哥賺的那些錢肯定不得夠,沈紫把心思都放在紫重樓的玉佩上。她剛動這個念頭,二哥突然問了句很離奇的話:“你身上有沒值錢的?比如金啊,玉的?老玉才好。”
沈紫忽然看向他,心中一緊:“一定要老玉嗎?我倒是有個當鋪收的老玉鐲子,好使嗎?”
“那個能值幾個錢?救人要緊,你還不舍得更好的?”
二哥的話讓沈紫沉思了許久,半晌方才沉聲說:“好,我去想想法子。”
第二天清早,她馬上去聯係許崇業。其實她最想找毓啟,畢竟他和金文輝認識,更能摸清內情。礙於司信的關係,她還是轉去拜托許崇業,一來想讓他幫忙安排進監獄一趟;二來也是想抵押玉佩,先換點錢以作打點之用。電話裏許崇業不方便多言,見了麵倒一通斥責:“你也太見外了!這種時候需要什麼,開口就是。若要你拿東西抵押,不是趁火打劫嗎?我要沒能力肯定不搭腔,能答應說明承擔得起。”
沈紫解釋道:“是我小心眼了。那這事還得許大哥幫忙疏通疏通。有些話,我得親自問問大哥。”
看她實在焦急,許崇業馬上調動人脈,很快便打通當天值班的獄卒,帶著她去見暫時收押的沈思成。沈紫看到大哥時,他剛受完刑,臉上手上就沒一塊好肉,連最寶貴的腦頂也被鞭子抽出一道道血痕,頭發愈見稀少。
“大哥。”她心酸地喊了一聲,圍過去才發現大哥正數著掉下來的頭發,渾然不覺有人叫他。他或許是疼得麻木了,開了花的頭皮淌下來的血水蓋過眼尾,也不見他吵疼或是擦一擦。他隻是蜷縮著根本縮不住的渾圓身子,專心數著帶血的頭發。此番景象,沈紫心裏說不出的難過,她猛地抓著柱子,呼吸都覺撕心裂肺:“大哥,大哥,我是沈紫。你聽到了嗎?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