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究?講究就別把老娘的嫁妝賣了,拿來貼補自己啊!你在外麵多少年了?一點積攢沒有,還總朝家裏人要。原來是叔叔給,現在叔叔沒了,你就惦記起老娘那點兒家當了?可真講究!”多年沒見,沈紫原想該有的禮節不能丟,這會兒聽了這些喪心話,幹脆什麼情麵也不講了,潑辣一回。見大哥氣得臉上的肉疙瘩都在抖,她一叉腰,繼續回嘴:“往後我要是嫁了,你是不是還得惦記彩禮呢?”
“長兄如父,本來就得我管!”沈思成據理力爭。
沈紫啐了一口:“做你的春秋大夢!還要點臉不?我的事且不論。舒兒的賣身契叔叔老早就燒了,哪裏還有賣身契?即便有了,你敢隨便打死人?又不是你家裏的貓兒狗兒,她是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點道理不懂?哪怕是前清,也沒有隨便打死人說得跟踩死螞蚱一樣容易的事!你要當這個家,我沒什麼可說。舒兒不能跟著你。家裏傭人的工錢到底誰給的,別裝作不知情!我現在也不計較這些,她欠你多少工錢?我打欠條給你,最快下個月可以還上。若是過了期限,該多少利息就多少利息。不占你便宜。”
“那可不成!現在許多客人就是認她,我再找個模樣幹淨的女招待,可比她要費錢!不行,我不答應!”
“若是把人逼急了,會做出什麼事,可真不好說。比如,你私賣鴉片?私自聚賭?”她知道這是割大哥的肉,幹脆刀子下得更狠:“被日本人逮到,連皮帶骨都給你吞了!你要出了事,可就便宜二哥了。老娘最後一點老底,肯定得歸他。我是撈不到的,你也清楚。”
她還是好心說了一句:“大哥,你要做買賣是好事。可有些偏門不能幹,喪了自己的良心,還容易搭進一條命。你在外麵漂泊這麼些年,就不圖個安穩嗎?”
‘飄泊’這個字眼猶如一把刺,重重戳進沈思成的心坎裏。年輕時的浪跡天涯,到了中年不過是場荒唐夢。現如今他回來了,圖的便是個安定。
或許是看出他在猶豫,沈紫也不再多言,隻說:“就這麼地吧!”便拉著舒兒回自己屋。
沈紫本來想讓廚娘燒些水,好好洗個澡。一想到家裏的情況,也省得勞動大嫂子。況且幫舒兒換衣裳那會兒,舒兒也提到過,大嫂子如今不僅要顧著老太太的飯菜,還得多備著車夫們的。那些人都是按月給錢,飯菜不難做,左不過燉菜多。她也問到二哥的近況,舒兒聽跟大哥有錢銀往來的巡警嚼舌根,說他如今丟了差事,人也廢了,陪著戲子出出入入,被人養著。後麵的事,沈紫不想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