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時間的轉變,沈紫全看在眼內。正當她想要再補充點什麼,忽然看見夏芳芝從書包裏掏出一根煙。
夏芳芝稍稍抬起眼皮,“別吃驚。我從許大哥那裏偷來的一根。還有洋火。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它究竟是個什麼滋味。為什麼男人和女人抽起來,感覺格外不同。”她將煙含在唇邊,邊走邊點燃洋火,到了窗邊順風吐出第一口煙圈。眼瞧著青煙隨風遠走,她仿似獲得了極大的自由,先頭的頹勢也一掃而空。
她夾住煙,沾沾自喜地側過身,“沈紫姐,要試試嗎?”
沈紫怔怔地看著她,“你是跟宮崎鳶學的嗎?”
夏芳芝並不避諱,爽快地點頭:“嗯,每次看見宮崎校長站在窗邊,或者勾著腰調試留聲機時,手裏都夾著一根這樣的煙。她抽煙的時候微微眯起眼,看上去特別有韻味,比平常都好看。原先我以為抽煙是很粗魯的行為,因為我討厭男人抽煙。可是女人卻能將令人生厭的東西,變成一件趣事,或者說一道風景。不是很神奇嗎?”
“你愛上的不過是離經叛道的感覺。宮崎鳶的路子,並不適合你。”
“沈紫姐,你不高興了嗎?”夏芳芝仍沒有停止再吸一口的欲望。“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她。”
沈紫什麼也沒說,隻是平靜地看著她,想到兩人不同之處在於老師的區別。方芸竹與宮崎鳶的差異,便是她和夏芳芝的差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也有各自的後果需要承擔。這些是語言無法總結,也無權幹涉的。她和夏芳芝一樣,都沒有實實在在值得教導人的生活智慧。即便芸姑姑生前,也很少直接幹預她的選擇或者人生。正如夏芳芝所言,各自造化各自受。
到鷹司信平送晚飯時,夏芳芝還在窗前,手裏的煙早就滅了,正撥著風鈴玩。沈紫則坐在床邊,閱讀夏芳芝的課本,讀不通的地方便會蹙著鼻子,隨口討教夏芳芝。他進屋的時候,她們正在討論阿Q和堂吉訶德誰更可愛。這些太中國化的東西他不懂,也就不便發言。隻是悄悄兒地進來,悄悄兒地放下食盒,坐在靠近房門的椅子裏,平心靜氣地看著她們從討論變為爭執,又從爭執變回感慨。
沈紫一聲長歎後,總算發現屋子裏多出一個人,驚喜之餘也怪他靜悄悄的,跟個鬼影似的。夏芳芝悶聲笑,插了一句:“可不就是鬼嘛。”鷹司信平愣了愣,沒悟出這裏頭的揶揄。沈紫先白了夏芳芝一眼,轉頭又笑她:“要不要我說說地窖裏的事?”
此言一出,夏芳芝隻有求饒的份兒。鬧完別扭,兩個人一同吃飯,鷹司信平已經出去了,夏芳芝這才敢流露出眼饞的神色,抱著食盒裏的清真回頭和二米粥笑個不停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