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與狼共舞五(2 / 2)

“那要多久?還是說我帶的贖金不夠打動你?”沈紫心中的無名火越燒越旺,不但逼出了她的淚,也讓她的語調變得刁鑽:“你究竟想要什麼?是不是學校?就為了這個嗎?”

伊藤清司相當厭惡這種語氣,也讓他的耐性達到了極限。

他粗魯地抓住她,直接拉到監獄的二樓,讓她半邊身子探向陽台外側:“殘忍的事情或許你沒見過多少吧?這次你給我好好看清楚!”

在他的指示下,一群被捕的遊行學生和社會人士被獄警圍在廣場中央,牆根高立的照明燈打在他們身上,這些人仍是高昂著腦袋,誓不低頭。隻是這樣的決心並未堅持太久,天空忽然飄下花花綠綠的鈔票,甚至還有金條砸到有緣人的身上。霎時間,為數不少的人出於條件反射紛紛低下頭去看鈔票,有的人幹脆彎下腰去摸腳邊的金條,也有幾個年輕人巋然不動,神情倨傲。

‘砰砰砰’——廣場驟然響起幾記槍聲,在其他人還保持著前一秒姿勢的當下,幾名年輕人已然倒在了血泊中。那一刹,監獄是安靜的,廣場上那些手裏抓著票子,跪地上找金條的幸存者,許久許久都未能回過神來。終於,有人開始慌亂,有人趕緊抱頭蹲下,還有的女孩子嚇得昏厥當場。

沈紫看見有名女孩飛撲到滿頭是血的年輕人身旁,哭得撕心裂肺。而目睹這一切的她,滿腦子全部是循環不斷的槍聲,一遍一遍——直到伊藤清司的聲音再次響起:“人的共性都是一樣的,不會因為人種不同而有所區別。大家共享著相同的弱點,彼此容忍,彼此掩護,也會讓道德的尺度越拉越長,所以我留下這些人。同理,那些不夠貪婪,試圖違背這條共性的人,隻有死路一條。”

沈紫眼眶似在發熱,“所以我是必須死的那種人?”

伊藤清司扳過她的身子,目光陰狠:“你給我記住,我之所以答應你的條件,不是因為你夠資格,而是我無意拔刀。你所謂的退讓在我眼中不值一文,我能夠容忍你的要求,已是最大的善意。我希望沈小姐不要自釀惡果。”

“我的初心從未變過,能夠妥協的,可以做出讓步的,我願意去盡力。但是也請廳長明白,我努力保護的沒有別的,隻是一個讓人向往的國度,這個國度裏沒有爾虞我詐,沒有戰火紛飛,隻有無窮無盡的知識,不會容下半點與之無關的東西。我想要廳長成全的,隻有這個。”沈紫知道他是在拿二哥的性命相要挾,也清楚這番話可能會招致殺生之禍。然而她的直覺卻告訴她,如果一味示弱,很可能連翻身的資本都喪失殆盡。

最終他們的對峙被伊藤清司率先打破,他冷冷地說:“時間不早了,我讓人送沈小姐回家吧。”

他一背轉身,沈紫才意識到雙腿早已發軟,緊攥的掌心裏全是冷汗。

*

從道裏分監出來,沈紫在伊藤清司的安排下,坐著他的轎車離開。

一上車沈紫就對旁邊空著的座位心存餘悸,那幾聲槍響仿佛還在腦海縈繞不去,而下令者正是空位的主人。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還要打起精神應付已經為哥哥操碎心的母親,隻對長輩們說哥哥一切安好,過幾日便能出來。沈氏始終不放心,但被沈紫哄勸幾句,唯有先行歇息。

沈文忠瞧她麵色不好,又記起回來的仆人說是鬼子親自領著她去道裏的分監,私底下一直犯嘀咕,生怕她承諾了更多的事情,否則小鬼子咋能這般熱心。他幾次想問,話到嘴邊又縮回來,轉念道:“既然思遠在牢裏沒受什麼苦,讓他多住幾日當買個教訓。你也受累了,早些睡吧。”

沈紫悶悶點頭,剛準備回房,又折回來:“叔叔,我在學校認識一個學醫的朋友。他從南方來,想找個好的住所。我尋思把大哥的院子拾掇出來,租給人家,一來賺點閑錢,二來家裏多個懂醫術的,還能應點急。”

沈文忠有些遲疑,隻說會考慮。她也沒再多言語,知道叔叔會斟酌著辦。回到屋,舒兒早已鋪好床褥,趁著舒兒打水的空閑,她坐在桌前緩緩神,從抽屜裏尋出女學生的懷表。照片裏謝青鸞溫柔婉約,這令她不禁想到監獄廣場抱著同學屍體哭泣的女囚犯,也為謝青鸞生前遭受的折磨感到痛心。

夜裏她仿似又聽到槍聲,驟然從夢中驚醒,恍恍惚惚不知多少時間,才流著淚再次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