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明月風高。
整座城市如同被灌滿了青鉛的試管,滯重,死寂。或許是因為少年刻意偽造的空間震給當地居民帶來了難以忘懷的夢魘,人們無法緬懷於那殘破不堪的家園,甚至心有餘悸,想到或許下一次空間震會毫無偏差的落到自己頭上,然後自己的一切都隨著遲來的警報聲回歸到大地的胎盤之中,杳然消逝。
但至少對少年自己來說,他問心無愧,沒有僭越法規,沒有對任何一個活著的人類造成任何物理性傷害。
五河士織家中,此時此刻卻是另一番窘迫。
長方形的餐桌上,擺著三杯沏好的茶水,白霧蒸騰,繚繞直上。
少年與麵帶微笑的時崎狂三隔桌而坐。悠然對視的目光間,仿佛有烈焰火花隱隱爆裂。
旁側,小隻的五河琴裏手握茶杯,炙熱的溫度從乳白色的玻璃中通透出來,傳到手心,似乎能借此來緩解不停跳動的眼皮。
至於房子的主人五河士織,則是十分淑女的俏立在少年身側,距離不遠不近,正如同賢妻良母一般侍立著,等待著少年的下一句囑咐。
“解釋一下…“五河琴裏率先打破沉默,強行挑起的微笑仿佛搖搖欲墜的冰川,隨時都可能會迎來雪崩。她抬起素手,指了指時崎狂三,而後又轉向少年,目光卻凝落在五河士織身上,看來是一種帶著‘指桑罵槐’,具有責備性質的盤問。
“我很好奇。”少年眼目淩然,微微眯起,黑白分明的瞳孔裏,倒映出時崎狂三嫵媚妖豔的臉頰。尖銳如刃的目光好似能穿透木桌,瞥見時崎狂三白嫩光潔的雙腿,如藕如蓮,香氣自縊。這是少年的傑作。
“我似乎對死神先生並沒有什麼隱瞞了吧…除了我需要和您合作的原因,這也是您自己親口否決的,您說並不想讓自己招惹上麻煩,除此之外…哦!對了!”
時崎狂三恍然大悟,俏臉上浮現出異樣的潮紅,深深凝望著少年的眸子中,仿佛被春風吹襲的湖邊的細柳,戰戰兢兢,極其小心,謹慎的顫抖著,仿佛在維護著一些弱不禁風的東西,不至於被輕風吹垮。
她捧住潮紅的兩靨,接著說道:“難道死神先生在拿走褲襪之後,還想要狂三的胸.罩嗎?…其實隻要死神先生開口,連同新鮮的胖次一起給你也是可以的哦,對,隻要死神先生開口。”
五河琴裏稚嫩的笑顏終是轟然崩塌,雪崩以排山倒海之勢翻滾下來。她驀然拍案而起,茶水跳躍,縱連紅發兩端係著的黑色緞帶也頻頻搖動,大聲嬌斥道:
“喂!你們兩個不要無視我!”
少年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抬起手掌橫截住茶水向上蒸騰的白霧,看著朦朧的霧氣,感受著溫熱的蒸汽仿佛飛蛾撲火般衝撞著手心,他頓了頓,沉默了大約二十秒鍾。
忽然將手掌壓下去,嚴嚴蓋住杯口,徹底將徐徐上升阻截在杯子中,漆黑一片的茶杯裏,隻有白霧如同雜亂的漩渦,回轉,卷溺,然後湮滅歸於虛無。
少年緩緩抬起頭盯著時崎狂三的臉。
少年狡黠的目光另時崎狂三身心劇顫,此時,她隻能這樣堪堪形容少年審視自己的眼神。
‘如同獸醫觀察小貓跌傷的前肢那樣的眼神。’
時崎狂三心中感到莫名的淒涼,如同在熟睡的時候忽然被誰扔進冰庫中。她眨眨眼,說道:“你這是憐憫?”
少年笑道:“不,僅僅隻是好奇…”
說到這裏,話語突然不翼而飛,就像誰從某處把整個世界的氧氣瞬間抽幹一樣。
少年自顧自地從**兜中拿出死.亡筆記,封皮上,水銀渡出的骷髏頭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無比刺目的光芒。
拿出筆,飛快地在**嶄新的頁麵寫出一行新鮮的文字,完畢後,便徒然合起筆記。
少年的一舉一動,都被房間中的所有人盡收眼底。
少年側目,瞥視著牆壁上棕褐色的古式時鍾,秒針滴答行走,分針與時針則靜靜的等待著出發的時機。
十五秒鍾。少年呢喃道。
少年垂眸看著自己的手,腦中鐫刻著時鍾毫不匆忙,毫不拖拉的步履。滴答,滴答…
“你到底想做什麼。”看著少年沉靜的樣子,不知為何,時崎狂三感到有些著急,仿佛有上萬螞蟻順著身體向上攀爬,手心已是泌出冷汗。
少年斂住雙眸,閉目養神,張嘴道:“我說過,我隻是好奇。”
“好奇?!”時崎狂三焦躁難平,迫問道:“所以說,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說好奇,好奇好奇!死神先生,你究竟在好奇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