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七,天降大雪。
十四歲的陸羽,站在臨陽城牆上,看著那一隊漸漸遠去的遠征軍,久久不願離去。
上月末,北方大雪原上,安靜了數百年的蠻人突然造反。
短短十幾天的光景,北部連續十幾座城池失守。
開陽王朝的皇帝一道令旨發到楚地,嚴厲斥責了楚地所有官吏。
作為十萬裏楚地的掌控者,陸羽的父親楚王陸明,決定親統大兵,剿滅叛匪。
隨行的,還有陸明的兩個兒子,也就是陸羽的兩位兄長。
作為陸明最小的兒子,陸羽也希望隨這支隊伍一起前往,卻被父親嚴詞拒絕。
想想也是,自己的大哥天生勇武過人,而二哥則是智謀深遠。
自己同他們兩個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柴。
陸宇天生體弱多病,在六歲那年得了一場大病。楚王陸明遍請高人,多方診治之後發現,陸羽天生經脈斷絕,非但終生不能習武,甚至壽命也要較一般人短上許多。
正因為如此,他的父親陸明對他的要求很低,從不像對另兩位兒子一樣,日日習武,日日讀書。
幾乎所有的正事,都不會在他麵前討論,更不會讓他參與其中。
就比如這次陸明決定親征,盡管陸羽百般懇求同行,但陸明也沒有答應。
久而久之,王府上下也都習慣了,有這樣一個從無正事可做的廢柴世子的存在。
在城頭看了許久,一直到這支隊伍消失在了漫天風雪的那一邊,陸羽這才長歎一聲,緩緩的走下了城牆。
在城牆下,一輛馬車正在那裏等候著,一個上了年歲的管家,走到陸羽身邊說:“殿下,咱們回吧!”
陸羽點點頭,坐上了馬車。
馬蹄聲陣陣,不一會兒,就回到了楚王府。
可還沒等他進王府的大門,就看見一個獐頭鼠目的管事攔住馬車,對陸羽說道:“三殿下。王妃有請。”
陸羽一聽王妃兩個字,眉頭就是一皺。
這位王妃並非是他的生身母親。
他的親娘,早在六年前,就已經身死。
那時候,陸羽還小,隻記得母親喝了一杯開陽皇帝禦賜的美酒,便昏倒在地,再也沒有醒了過來。
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杯酒,本來是給他父親喝的。
開陽王朝的皇帝陛下,對陸明這個擁兵在外的藩王心懷猜忌,才在謀士的攛掇下,賜了毒酒一杯給陸明。
卻沒想到被陸羽的母親識破,以自己的性命,救了陸羽父親一命。
而事後,皇帝陛下隻說是佞臣作祟,隨意殺了一個大臣當替罪羊,便把這件事情敷衍過去。
或許是覺得實在愧對這一對母子。陸明雖然對陸羽疼愛有加,但是卻很少與她正麵交流。
一年之中,這一對父子也見不了幾次麵?
而這一次遠征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所以陸羽才執著地想要跟隨父親一起去。
“我知道了,馬上就去!”陸宇一邊說著,一邊往自己的宅院裏走去。
這位王妃是他大哥的生母。
也是楚地大姓人家的女兒。為人極其跋扈囂張,陸羽的母親還活著的時候就沒少受她的氣。
這些年的陸羽也沒少受他的刁難。但好在大哥對他還好,所以這些事情他也就忍了下來。
不過今天父親和大哥都已經離開,這一下她卻忽然要找自己過去,想想也不會有什麼好事。
陸羽換了一身衣服,硬著頭皮到了王妃的院子。
才一踏入院門,陸羽就聽見王妃刻薄的聲音傳來:“王爺和你的兩個哥哥一起隨軍出征,北方蠻人凶惡,他們這去生死未卜,你是不是很高興啊?”
陸羽一聽這話臉色微變,忙下躬身道:“母親大人,孩兒哪裏敢這麼想?”
因為開陽王朝禮製的規定,雖然這位王妃不是陸羽的親生母親,但在此間他也隻能稱呼她為母親。
坐在椅子上的王妃發出了一聲冷笑,說道:“母親?我可不敢當你的母親,你母親那個小浪蹄子,當初把王爺迷的神魂顛倒,我可沒那個本事。”
一聽見對方辱及自己的生母,陸羽心頭的怒火一下長升騰起來,正聲說道:“王妃身為楚王府的女主人,應當注意自己的言辭。這話若讓外人聽見,還以為咱們楚王府裏,都是些嘴巴惡臭的渾人,所以就算替父王考慮,也還請王妃的嘴巴幹淨一些。”
“陸羽,放肆!這話是該你對王菲說的嗎?”
說話的是王妃身旁的另一個婦人,也是楚王陸明的一個側室。嫁入王府多年他一直沒有子嗣,整日裏就巴結在王妃的身邊,倒也混得風生水起。
陸羽抬頭看著,眼前的兩個婦人。
內心生出一股悲涼。
父王這才離開多久?她們兩個,就要在這裏叼難自己了。
這樣的家,呆著還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