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是史,也是文學巨著。無論將其當曆史讀,還是當文學讀,都是橫亙在今人麵前孤拔的高峰,須要以登山者的虔誠來麵對它。登上巔峰,並不代表征服了它,隻代表你所選擇的路徑可以抵達頂峰。即使抵達了頂峰,你對山的了解仍不過萬分之一,原因很簡單:你隻能選擇一個路徑登山,而不可能腳踏山的整體。
造物主造出了時間,造出了時間的順序法則,但造物主自己並不受這個法則的限製,它製造出這樣一個全世界普遍存在的現象:有時時間是倒流的。
執是之故,向有讀古人書之說。誠如卡夫卡所言:“大多數現代書籍隻不過是對今天的閃爍耀眼的反映,這點光芒很快就會熄滅,古典的東西都是把它最內在的價值表露到了外麵——持久性。時新東西都是短暫的,今天是美好的,明天就顯得可笑,這就是文學的道路”。
有些東西,古代的好。這是一種規律。叫它“複古”也好,叫它“懷舊”也罷,它是客觀存在。《史記》神閑氣定,筆墨如生,綜羅百代,廣博精微,幾乎涵蓋司馬遷之前的天地萬物,醜惡善美,成為中國人“複古”與“懷舊”的巨大動力。
逆時間的人或事,幾乎在世界各地都出現過,隻不過人物類型與時間性質有所不同罷了。西方有蘇格拉底、耶穌、但丁,中國有孔子、司馬遷、李白。今天,如果有一位詩人,他宣稱他的詩超過了李白,那麼十有八九他是瘋子。同理,如果有一位史家說他寫的史在文學性上超過了司馬遷,我隻能回敬他兩個字:夢囈!
凡此種種,說明人文世界(自然世界另當別論)不存在絕對的事物。人文的發展可以不受時間軸製約,天才可以過早地出現。
像司馬遷這樣的曆史家、文學家兼思想家,古今中外,絕無僅有。司馬遷是造物主逆時間的傑作,是造物主送給中國人的珍貴遺產。中國是因為有了司馬遷,才使混漫的曆史有了清晰的輪廓,使後人看清了先人走過軌跡。
須聲明,我讀《史記》,首先不是為了治學,而是為了治病。警世發聵,治我麻痹;春秋筆法,治我愚魯;神氣畢貫,治我無采;遣興寫懷,治我消沉;疾聲厲色,治我軟弱;筆蕩千裏,治我平庸;銳意創格,治我守舊;放達形骸,治我拘謹;謔浪笑敖,治我呆板;補殘鉤沉,治我狹隘;愛心逾火,治我無情;見誣不申,治我雞腸……
王文元
2004年7月12日
於葦子坑
(作者聯係地址:100101北京市北四環中路33號社科院哲學所王文元;E——MAIL:WANANGEL⊙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