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霍少言一班朋友陸陸續續地過來了。不同萬黎黎兩兄弟自小就跟母親學習中國文化,說中文時把臉一遮簡直聽不出是外國人,這些客人們一個個都是典型美國大學生,無一不是金發碧眼、身材健美,才二十出頭就練出了一身肌肉,一群大塊頭聚在客廳裏一站,林銳那個小不點頓時就被襯托得比塵埃還渺小了。
但他作為今日最大主角,可想而知會遭受到什麼待遇。他緊緊黏在三母叔叔邊上,聽那些人嘴裏嘰裏呱啦地吐出一長串英文單詞,頭頂上不斷冒出大大的問號。其中有人學過幾句中文,一來就向小孩賣弄:“呢嚎,窩濕David!”一句話沒幾個字,就“David”這個發音最標準。
可憐林銳連這唯一一句中文都聽不懂,隻管呆呆地看著他,一雙大眼睛寫滿了生疏和害怕。
David似乎很挫敗,垂頭坐了回去,跟另外幾位友人抱怨這小孩不會說話,又開玩笑說因為哥哥Matthew太聰明了,所以弟弟智商有問題也不出奇。
萬黎黎眼神暗了一暗,但沒說話,隻負責給雙方做起了翻譯。那些家夥自然更來勁了,嘴巴像機關槍一樣蹦出鳥語來,一個接一個地問林銳幾歲了?是Matthew的表弟嗎?還有人無聊透頂地問“銳”字是什麼意思?得到“鋒利”這個回答後,他們聯想到了刀刃,又問:“為什麼你父母要給你起這種名字?”
最後實在被逼得不行,小家夥都快縮進沙發縫裏去了,連萬黎黎翻譯出中文給他,他也轉不過彎來,難堪得臉頰連同耳根都紅了。Amanda瞧他一張小臉被憋得白裏透紅,眼中還含了幾點淚花,居然被激發出了潛在母性。她站起來大聲讓所有人住嘴,然後將小孩抱到了自己腿上,在他的嫩臉蛋上又捏又掐,下手沒有半點顧忌。
林銳本來就怕生,更別說對方還是外國人。很快臉頰被掐得生疼,他慌張地從Amanda膝上跳下來,逃命似的跑到了廚房,見到哥哥就直接撲了過去。
霍少言被他撲得一個趔趄,險些把炒鍋打翻了。他連忙扔下鏟子,將弟弟護在了懷裏。回頭見Amanda追了過來,他皺了皺眉:“What's
up?”
Amanda激動地尖叫:“He's
so sweet!”
畢竟在國外孩子大多早熟,個子又竄得快,通常七八歲看起來已經像十一二歲,所以林銳對他們而言就新奇得好比一串棉花糖,一口咬下去香甜又綿軟,說話時還會拖一點尾音,一雙大眼仁又圓又亮,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
雖然林銳的確快要嚇哭了,眼見Amanda還跑過來想抱自己,他不停地在哥哥身後左閃右躲,急得都呼哧呼哧喘起了氣,小胸脯一起一伏的,看起來十分可憐。
霍少言無奈地笑。三個人玩了會兒老鷹抓小雞,他不得不用鍋鏟將老鷹趕走了。
可小雞仍然不敢離開雞媽媽半步,小臉還埋在雞媽媽屁股上。
霍少言蹲下來問他:“寶貝不出去玩嗎?”
林銳搖搖頭,他使勁扒住哥哥褲腿兒,仰起小臉哀求:“哥哥,我幫你做飯好不好,我不要出去……”
霍少言笑了笑,在他背上輕拍:“那你去洗個手,幫哥哥把三文治擺整齊。”
林銳一聽,立馬蹦到洗手池那兒,將小手搓得幹幹淨淨,回頭專注地將三文治擺上了餐盤。
Alex在旁邊看得直皺眉,但還是忍住了沒說什麼。
很快最後一道菜做好了,霍少言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紅酒,一邊倒酒一邊招呼大家坐上餐桌。林銳一直寸步不離跟在哥哥身後,哥哥走哪兒他就走哪兒,哥哥倒了一圈酒他就跟著走了一圈,連哥哥上洗手間他都要巴巴地追過去。
大家看了都說霍少言屁股上長了根小尾巴,David還故意大聲讓霍少言小心別踩到了,說完大家都默契地一起大笑。
林銳不知這些人在笑什麼,隻覺他們總是看著自己,心下一慌竟撞到了哥哥屁股上,當然讓那夥人笑得越發肆無忌憚了。
這時他剛緊貼哥哥坐下,Amanda也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小孩一愣,下一秒脖子就被摟了過去,Amanda用力在他臉蛋上親了一口,還發出了清亮的“啵”一聲。
他頓時羞得整張臉都發起了燙。記憶中自他出生以來,除了孤兒院阿姨和哥哥就沒人這麼親過他。他就像一隻小刺蝟受到了驚嚇,身體瑟瑟地往裏蜷了一下。
霍少言將他拉到懷裏,安慰般在他另一邊臉頰親了一口。
一桌子人再次哄堂大笑,David誇張地舉起了手:“輪到我了,我也要親親!”
霍少言當然沒肯將弟弟交出去,率先舉起了酒杯:“Che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