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嘀——嘀——”心電儀規律地劃出一條波形曲線。

霍少言已經在ICU裏昏睡了整整一周,隻有監控儀器還顯示出微弱的生命體征。昨天醫生終於開口讓家人準備後事,說他現在就算用藥水吊命也吊不了多久了。

霍夫人在外頭透過玻璃看著自己寶貝兒子,上一輪眼淚還沒止住,下一輪眼淚就淌了滿臉,精致妝容最後隻剩下口紅還殘留在唇上。

陸姨也心酸地用手帕抹起了眼角。回想十六年前她作為姨娘陪小姐嫁過來,也是在那一年霍少言作為霍明安獨子出生了。

霍家幾十年來家大業大,本該兒孫滿堂枝繁葉茂,卻在輪到霍明安這一代頻頻出事。大哥犯下經濟罪被抓典型進了大牢,還沒等到家人撈他出來就死在了裏麵;二哥出國度假遇上飛機失事,一家四口至今連屍體都找不全;三姐好不容易找到好人家嫁出去,第二年竟因難產香消玉殞,連丈夫也被拖累得了失心瘋。霍明安作為小兒子僥幸命大活到六十好幾,但是之前跟幾房太太生了三個孩子,三個都莫名其妙地在十二歲那年夭折了。老天爺簡直是存了心要讓霍家斷子絕孫從此滅門,每次詛咒都下得那叫一個快狠準。後來霍明安不得已請來有名道士給他算命驅邪看風水,下狠心休了幾任太太後續娶了據說有條“絕世旺夫益子命”的王氏小女,婚後才一年果然讓他老來得子。霍少言出世那天可謂全城轟動,聽說寶寶隨了父母優點長得粉雕玉琢,媒體無一不掙破腦袋隻求一張玉照。結果霍明安一反以往高調作風,將兒子層層保護得是密不透風,連百歲那天都隻請來了幾位商界好友於家中設宴。有報社為此讓霍家占了三天頭條版麵,大標題惡毒地跳出來——“翹首以盼十二年後”。

所以自一出生霍少言就是活在頭等溫室裏,陸姨作為大保姆照顧他飲食起居,另外還有八名小保姆二十四小時待命,保鏢們從嬰兒房到大門口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家庭醫生無論何時何地必須隨傳隨到。平安無事到了第十二年,全家人隻差沒把孩子鎖在房子裏全天候監視,霍明安更是越來越吹毛求疵錙銖必較,因為有個小保姆落了根針在線團裏,當時都被他二話不說趕出了大門。

就這麼所有人將霍少言當明珠捧在手心,當寶貝捂在心口,小孩那年還是鬧了場大病。原以為隻是無傷大雅地發個低燒,送到醫院後卻突然演變成了病毒性肺炎,一個晚上還沒過去就直接休克陷入了昏迷。奇怪的是連醫生都當他熬不過去,才第二天竟然情況開始好轉,沒過幾天他就在一堆保鏢護送下出了院。但霍少言從那年起身體底子每況愈下,不說打個噴嚏都能頭暈一陣子,連不小心摔跤破了一點皮,破傷風都會出現得比送去醫院還迅速。

直到如今即使把霍少言放進了無菌隔離室,他自身也能毫無預兆地製造出危機來,好比這次不明不白的急性呼吸衰竭,連醫生都沒辦法用體質太差這個理由來說服大家。

陸姨長歎一口氣,將哭得虛脫的霍夫人扶了回去休息。

病床上的霍少言依然緊閉著眼睛,對外界因為自己發生的混亂一無所知。

“你這個兒子啊,八字太輕,命中帶煞。”老道士手捋長須歎氣,“神仙難救,神仙難救啊……”

霍老爺麵色不善:“十六年前你說我煞氣太重,現在又說我兒子命中帶煞,你除了把煞字掛嘴邊還會什麼?”

“誒,此言差矣——”老道士高深莫測地挑眉,“你早年是煞父母煞兄弟煞朋友,偏偏生了個兒子心地太善,誰都不肯煞,隻煞他自己。”他搖搖頭,“注定活不過十八歲啦。”

“要是能活,我也就不必花大力氣來找你了!”霍明安氣得用拐杖狠狠砸地。明明十二歲那道坎都熬過了,這才多活了幾年就要功虧一簣,他就是升了天都咽不下這口氣。

“我信你一定有辦法幫他延命,隻要你開口,錢不是問題!”

老道士笑道:“這可不是錢的問題。一般人擋煞,輕者八卦鏡子掛門上,重者養貓養金魚,但這些對你兒子都不管用,必須要靠活人來擋。”

“……活人?”霍老爺也不至於老糊塗,一聽就明白了,“難不成你是要我……”他冷冷地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老道士也不講明,笑嗬嗬地鋪開一張白紙,用小毛筆沾墨在上麵寫字:“我給你一個生辰八字,你去收養這個時辰出生的童子,隻要他能保你兒子活過十八歲,這股煞氣就算是徹底化解了。”

霍老爺猶豫了下,一咬牙將白紙小心折起揣進了懷裏。

又見老道士從兜裏掏出兩根紅線:“收養之後將紅線分別綁在兩人手腕上,這是告訴閻王兄弟二人今後共用一條命,出了什麼事就由養子去擋,等你兒子撐過十八歲才可以解開。”

霍老爺被他唬得七葷八素,不停“是是是”地點頭,大筆一揮簽了張支票以示誠心,說兒子這次隻要得救,必定會有更大數額的支票送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