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序(1 / 3)

步入古稀之際,我把50多年來陸續寫的一些詩詞曲收集整理,結成此韻文集;又花了幾天的時間把它們重讀了一遍。每讀一首,一個過去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和事,一份難以淡忘的情懷就會浮現在眼前。我想,這就是詩吧。

中學時曾寫過幾首新詩,也寫過一些歌詞,被譜成曲。“文革”中在江西幹校時,被借調到縣城搞階級教育展覽,又寫過一首紅軍渡峽江的歌詞,由縣文化館譜曲演唱。

然而這類新詩與歌詞,並未引起我的興趣;閑來總還是喜歡翻讀一些古體詩詞,偶爾寫上幾句,卻也自覺不得要領。1958年,正值大煉鋼鐵的火紅年代,十九歲的我,隨北京地質學院一百多名師生前往新疆找鐵礦。一天觸景生情,寫下一首《露宿昆侖》的古體小詩,得到老師和同學們的讚揚,回校後在各種場合,或展出,或轉載。我受到很大鼓勵,寫舊體詩的願望開始在心中萌動,並學習一些有關知識;但由於學業緊張,工作繁忙,動筆不多。

自周總理逝世至粉碎“四人幫”前後,我寫詩的欲望才被真正激發了起來。在那段日子裏,中國人變得史無前例的愛憎分明,鋪天蓋地的詩一時成了打擊國賊、鼓舞民眾的銳利武器。1976年清明節期間,全國人民悼念周總理的情感如火山爆發,我的血液也隨之沸騰了,幾乎每天都寫詩。現在看來,有些詩的文句欠佳,格律也欠嚴謹,但情感是真摯的。例如那首題為《清明》的第三首五言詩,中有“我按三尺劍,犬物敢禍國”句,是在現場情急中寫出的。為安全著想,當時隻求詩成,沒有顧及格律。這首詩後來被收入多種版本的天安門詩鈔,並在《中國青年》《中國青年報》《光明日報》等報刊登載,還被一些書法家寫成字聯在北海展覽。顯然在那種特定的曆史條件下,報刊容忍了其出格出律的地方,看中的是詩中所表現的反抗精神。

故鄉是我生命的歌,童年的夢,縈繞的雲。我時不時地寫一首小詩,抒發對故鄉的眷念。《小溪》《油菜花》《茶亭》《湘思》中的故鄉情景是我終生的眷念,在深夜,在夢中。在這裏我要借機說說我的故鄉梅山和梅山文化。

我祖籍湖南省新化縣,古稱上梅,是梅山文化的中心地域。對梅山文化,學者的說法是“至今仍集中保存於湖南中部、西南部的一種古老的原始漁獵文化”,強調其“數文化”與“三崇拜”。這是對遠古意義梅山文化的詮釋。對此我曾作過一些調查和思考,從現代意義上對梅山文化作了不同的解讀。我認為梅山文化可歸結為三點,就是讀書、習武,造反。

首先,新化人不論貧富,都要讓孩子讀書。春秋兩季,在山區小路上總能見到絡繹不絕的挑著行李的青少年。那是一群讀書仔,被他們貧苦的和不貧苦的父母送往位於縣城的中學求學,盼望他們將來建功立業,光耀門庭。

其次,村村聘有武師,家家男孩要習武。春節期間,村裏的舞龍隊串村表演,孩子們跟著耍幾套拳腳湊興;端午節龍舟隊的青壯小夥更是武功過硬,在賽事發生衝突,出現武鬥時他們會毫不猶豫地上陣大打出手;宗姓間發生械鬥,自然也是子弟們用武的重要場合。

最後,新化人愛造反。按照“造反有理”的最高指示,造反就是革命。新化人對這條指示無師自通,在曆史上的重大政治軍事變動中總要跟進卷入,轟轟烈烈地大幹一番。

有人說,新化人的叛逆習性,可能同新化是蚩尤的後裔有關。梅山是蚩尤故裏,至今蠻祖巨碑仍在。蚩尤雖然在戰爭中敗給了黃帝,但梅山人仍然尊他為祖先。梅山人彪悍勇猛、爭強好勝的性格恐怕同血管裏流淌的蚩尤血液多,黃帝血液少大有關係。叛逆,可以說是梅山文化源流中野蠻性影響的一麵。

總體而言,梅山文化,實際上就是幾千年來,梅山地區土著峒民野蠻文化,與中原封建儒家文化的奇異融合,是在長期的曆史中形成的,把讀書、習武和造反精神結合起來的一種地域文化類型,受野蠻文明的影響很深厚,受儒家思想的影響同樣深厚。僅從遠古巫術崇拜的角度進行詮釋,忽略了儒家思想這一重要元素,不能說明當代、近代以至古代梅山文化的本質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