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突然陷入沉默,許久後,她才悵惘道:“該是你外祖父派來的人吧。隻要月牙殿的那個侍衛成功抵達大英了,他就一定能將我們的事告知你外祖父,你外祖父,一定,一定會差人來救我們的。”
我腦袋混亂,隻聽得外祖父這個稱謂,卻從來不曾見過外祖父這個人。
隻是母後這話,我卻是信的,暗無天日的日子裏,突然有了母後這話,我便覺得總是有希望的,是以,我再度朝母後乖巧的點頭,我會等的,我會陪著母後一直等到外祖父的人來。
因著心中有了希望,是以,我態度終是努力的放得積極,娘親見我如此,便也稍稍心安了些,隨即便時常與我提及外祖父的事,偶爾也會提及大英的事。
聽母後說,外祖父一家曾經也受了母後的連累,是以,家境大不如從前,且母後一直與我說,以後等我與她一道回得外祖父那裏了,一定要好生對待外祖父外祖母,一定,要將外祖父的家族做出貢獻,將外祖父他們一族徹底的揚眉吐氣。
我隻覺這些事離我太遠太遠,但也沒拒絕母後的話,朝母後點了頭。
我心中一直在想,父皇不要我們了,我與母後過得辛苦,倘若外祖父能在此際對我與母後伸出援手,我楚瑜此生定會對外祖父外祖母好,我也會盡我一切之能,好生為外祖父一族效力。
隻奈何,母後卻從來沒說過外祖父派人來接我們的大概期限,我生怕心中的希望突然無情的幻滅,我也沒問母後等待的期限,隻是一直等,一直咬牙努力的等,卻是等得春去秋來,季節肆意的交替變化,我終究,還是沒有等來外祖父派來的人。
因著膳食太過粗糙,偶爾是有一頓沒一頓,三餐難保,是以,我身子骨越發瘦削。
母後擔心我,終究是決定借一艘村中良善之人的船,出船為我捉魚,然而我終究不曾料到,就因為這次的捕魚,我會與母後徹底的陰陽兩隔,再也不見。
母後落水之際,我驚恐大吼,喉嚨都快扯破,渾身發顫,我的雙眼也驟然之中完全發黑,突然間就看不清任何了。
我不知自己是何時回神過來的,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我隻知曉,待我終於神智恢複,我看到的,便是幾個良善村民撈起來的母後那渾身濕透的屍首。
我看到,母後雙目緊閉,滿麵發紫,無聲無息,我呆呆的將她望著,盯著,回神不得,我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我想哭,隻是,渾身的骨肉早已不像是自己的了,我反應不得,動彈不得,就這麼一直呆呆的坐著,像個失了魂兒的傻子。
後麵幾日,天氣徹底的陰雨開來,暴雨傾盆。
我一個人親手在山上為母後挖出了墓穴,將母後葬了下去。幾個好心人一直想過來幫忙,都被我徹底的拒絕。
我的十個手指甲,全數齊齊的掉卻,血肉模糊的指頭上全是泥土,早已分不清是哪裏是泥漿,哪裏是血水。
我也沒有哭,終究還是沒有哭,往日在母後麵前的脆弱與軟弱,悲傷與淚水,我如今,全數都收了起來,我再也沒有淚了,或許是心死得太過厲害,滿心的支柱徹底轟然倒塌,是以,我哭不出來,也沒力氣再哭泣,我隻是拚了命的一點點的挖著泥土,一點點的將母後親手埋葬,一日日的趴在母後的墓旁發昏發呆,一次又一次的努力逼迫著自己張嘴,將那些漫天的雨水接入嘴裏,強行的,咽下。
我想活著,卻又想死,我所有的情緒早已崩潰,偶爾突來的理智與仇恨又會逼著我好生活著。
直至第五日,天氣才逐漸的放晴,我早已如爛泥一般,虛軟在地,爬不起來。
我一直在等待,等母後醒來。她那樣堅強的女子,怎能這般容易倒下,隻是,五日過去,我終究還是在頹敗絕望之中徹徹底底的接受了這個現實。
母後,走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