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五年不見,你已嫁作他人。最後一次聽聞你的消息,是一年前。我們都變化著。在時間裏,誰也不曾靜止。
在長達六年的中學時代,你曾經陪伴著我成長。我知道,你是那些願意聽我講話的為數不多的個別朋友之一。而你,笑起來的樣子,永遠都那麼天真,可愛。
初一的那年,我們初次認識。
有一次語文課的課前演講,我講了一篇《此生無淚》,具體講述的是什麼,我似乎已經忘記了。但是我記得,在末尾的時候,我大約說了這樣一段話,“我知道,我們都渴望有一個美好的人生。可是卻沒有人願意相信這一生的美好是需要無數的悲傷和痛苦換來的。十年二十年後的我們會是什麼樣子,在現在的付出中就可以預見得到。所以,我真的很想現在特別特別努力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顧一切地付出,隻求這段歲月不留遺憾。而此生無淚。”
末了,你走過來對我說,景明,你為什麼要這麼悲傷呢,那麼遙遠的事情誰說的清楚呢,可是現在,這麼簡單而又美好的歲月,為什麼不可以輕鬆快樂地生活?
我看著你,猶豫了一下說,安茹,你不會明白的,我的世界沒有人會懂。
後來,你總是會時不時的出現在我的旁邊,有的時候問我英語試題,有的時候,隻是簡單地打招呼。我沒有說太多的話。
在我的那些歲月裏,沉默是永恒的色調。我總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懂我。我的爸爸,我的同學,而我沒有朋友,我唯一的朋友就是日記,我把自己的悲喜都寫在裏麵。我不是為了誰可以看得懂,隻是想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地方。
然後,在我稍稍可以的公開的詩集裏,我會用莫名其妙的古典五言亦或是七言寫下我的多愁善感。
有一天自習,我在自己的座位上寫日記,大家都在忙碌著寫試題,而我卻在不慌不忙地寫著我的心情,忽然間班主任走進了教室。她坐在我的旁邊,我沒有抬頭,而是繼續專注著自己的事情。聽見她說話的時候,我才慌亂地拿出了自己的英語試題,然後趕緊做了起來。班主任問我,“景明,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嗎?”。我半天沒有說出話來,緊張地說,“哦,老師,暫時沒有。”
自習結束後,你走過來問我,景明,見你每天都在寫一些東西,你寫的是什麼,可以看嗎?
我當時沒有絲毫的猶豫,笑著說,可以啊,我寫的是日記,但還有可以看一些的。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寫日記的,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大約是從六年級開始的吧,我之前還不知道有些東西的。是當時的語文老師告訴我們這樣一個東西,我才發現了其中的好,然後就一直堅持著。當時我說這些的時候,臉上洋溢著的滿是開心和自信。我覺得這是我那段歲月裏唯一值得稱道的事情。
那你一直堅持嗎?
是啊。我把日記看成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嗎?有一個動畫片,不知道是叫什麼名字,我隻知道是一個踢足球的少年,名字叫大空翼,在故事裏,他總是對別人說,足球是我的朋友。然後,我就記住了這句話。現在,我就這麼解讀我對文字的感情。別的,我不知道怎麼說。
哦,這樣啊。以前的時候,我也寫,可是沒有耐心,就寫著寫著忘了後續。真沒想到現在還有像你這般認真的人。
我笑了笑說,嗬嗬,還好吧。我隻是把文字當成了一個朋友,當我悲傷或者快樂的時候,對他講一些自己的心事罷了。總覺得自己的悲傷是不能夠承受的,隻有釋懷,才可以每天都這麼開開心心地生活。
那天我講了之後,我說,我可以把日記拿給你看一下,有些是可以看的。你說好。
你看完之後,對我說,景明,你為什麼總是這麼悲傷,平日裏看你樣子總是那麼溫和,那麼天真,那麼陽光,可是你的文字卻滿是說不清的傷感,總覺得你像是一個其他時代的人。
那天的陽光看起來特別明媚,我喜歡那種恰到好處的暮春向晚,那是季節最好的時光。我總是會在這樣一個時刻,靜靜地看著窗台外麵的天空。當別人都在忙碌地備戰三年以後的中考時,我卻在看窗邊的風景。在班主任的眼中,一直是浪費時光的事情,我從來不曾讚許,但也沒有反對過。我一直把自己定位成一個溫和而又善良的小孩,雖然很多時候我的心裏麵會有特別多的情緒。
我會在月明星稀的夜晚,一個人在校園裏看天空,然後默默地寫一首詩,我還記得當時的句子,“寒星隨月移,影棲息我身。”,然後再拿給自己的同桌看,同桌總是很驚喜地傳給周圍的朋友。有的人說,“哇,寫的真好。好有意境。”,有的人卻在質疑,“你寫的到底是古詩,還是現代詩,是不是押韻,這到底是不是你寫的。”,也有人說,“你是一下子寫成的,還是想了很久才寫的”。而我總是笑了笑,然後淡淡地說道,“隻是寫著玩的,沒必要太認真的”。
可是我真的很認真,我很在意我的文字,就像在意我生命裏最最珍貴的朋友,像是一道最獨特的風景——別人在廢寢忘食地遨遊題海,我卻在隨心所欲地寫莫名其妙的文字,這是多麼大的反差,任誰也不會喜歡。
安茹你總是會鼓勵我說,你的文字真的寫的很好,我很喜歡,但是你也要好好學習。其實你知道我的成績很優秀。至少在初一的時候,還是特別好的。
初二的某一天,你忽然間對我說,景明,我在我們的村子裏看到你的爸爸了,他好像和一個中年女子一起,並且這幾周還經常和他一起坐車回去,感覺你爸爸好帥啊。
聽你這樣說的時候,我本來是想罵你的,但是後來我還是冷靜了下來。冷冷地笑著說,安茹,我想跟你說,以後不要再跟我說起他了好嗎,我一點都不覺得他帥,我討厭他。
後來,你也沒有問為什麼?而我也沒有告訴你。我們依舊是會在偶爾的瞬間講起一些簡單的莫名其妙的小事,然後開心很久很久,算是兵荒馬亂的時代一點點的平靜吧。
初二的下個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學校裏舉行了一次《感恩的心》家長會,要我們初二的重點班學生學習這首歌,並且還帶著手勢,在家長會舉行的當天,在校園裏演唱。那天,我們學生站著,家長坐著,我們在後麵,然後家長在前麵。當時要搬凳子的時候,我沒有搬。
你走到我的旁邊時,問我,景明,你怎麼不搬你的凳子呢?
我低著頭,有些難過地說,他不會來的,我幹嘛要多此一舉呢?
當時,或許是因為忙碌,我們沒有講太多的話。
在接下來,家長進入教室的環節,我們在外麵再次遇見。你又重新問我剛剛的問題。我本來不想回答的。但是,我還是想找個人傾訴。因為我真的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