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日,她躺在菩提樹間一動不動,有時也躺在大殿屋頂的簷角上。她不曾離開,卻也不曾再出現在他麵前。
或是受了她那日情緒的感染吧,他再沒去挖心。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靜。他誦經,參禪,打坐,挑水,掃地。。好像她從沒來過這裏,從沒走進過他的心裏。
下雪了,入冬的第一場雪。
她不怕冷,卻擔心他冷不冷。一掠身回到西廂房,把秋時就準備好的寒衣拿出來,躡手躡腳穿過中庭,輕輕放在他房間的窗台上。
再掠上房頂時,頭上忽然多了一把傘,為她遮住了繽紛的小雪。
香樟木傘骨,青綢傘布上點綴著紅白芙蓉,溫暖的青影籠罩著她,讓她有一瞬間的失神,還以為從冬季回到了秋天。
她麵無表情的受著那傘的庇佑。自去年樹上相遇,花越這隻不怕死的狐狸又偷偷摸摸來找過她好多次,每次都死性不改地求婚,也不知受了她多少白眼和火球。
今天她突然失去了教訓他的興趣。看著他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的臉,她忽然覺得有點好笑,道:”你生的這樣好。世上那麼多美女,你要什麼樣的沒有,怎麼就單盯上我了。”
花越低頭道:”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你嫌我煩,也知道你一直喜歡的都是心眉大師。可是我還是忍不住一次一次要來找你。。”
他眼神飄忽,忐忑不安,又似乎下了什麼決心,將身子轉過去,抱著頭背對著她道:“顏兒,你不開心就打我吧。我已經準備好了,請盡管下重手,這年冬天我已換了毛,皮厚了很多,經打!”
聽了這話,她有些心酸,伸出手,她隔著衣裳摸著他的背,摸著那些被火球灼過的傷痕,緩緩道:
“不打了,從今往後,再也不打你了。”
花越驀然轉身,恢複了嬉皮笑臉:”那你可願意嫁給我嗎?”
她漫聲答應著,道:
“你不嫌我髒?”
花越努嘴道:”你怎麼能用這個詞形容自己?顏兒,你國色天香,冰清玉潔,在我心裏是天仙一樣的存在。你不知道我多愛你。。”
“我經常罵你打你,你不記仇?”
“你溫柔起來的時候,連冰雪都能融化呢。何況,凡人常說,打是親罵是愛。。”
他還要說,卻被她在一腳踢在屁股上,雪白的衣衫上頓時留下不協調的黑鞋印:
“別說了,肉麻死我了!”
“既然這樣,我就嫁給你。”
“哦。”花越答應一聲,神色平淡。
她不滿,豎眉道:”你就這態度?”
“哎呀!”花越醒悟過來,道:”你,你認真的?”
她嗯了一聲。
花越一拍大腿,喜道:“追你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你拒絕我了。你突然答應,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哼,你還不快下山去準備好彩禮和轎子,挑個好日子把我抬走?”
“好好好!顏兒,你等我,我很快就回來!”花越興奮的搓著手,就要化形飛走。
“慢著。”她叫住他,幽幽道:”水月寺我住了許久,這裏也算我半個娘家呢。你要娶走我,怎能不跟主持大人說一聲,走,和我一起去。”
說完,也不管他如何目瞪口呆,拉了他的手,翻下屋頂就去叩心眉的房門。
他開了門,手握在門後的把手上,隔著門她看不到,他的關節已握得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