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求勝心切,或許是事態緊急,除了李正煜誰都未曾發現事情一步步順其自然地發展到現在,早已與當年一般無二了。至於柳長寧,仍舊是不免投身到戰爭的洪流中去,免不得同那蒼梧決一死戰,她的命運也早已不在自己的手上,而是要仰仗那虛無縹緲的天意的成全。李正煜卻是心細如發,他自知柳長寧心意已決、不容更改,便在時間上爭取到了主動。當年柳長寧是在那場決勝戰役中遭冷箭射殺而身亡,自己雖然不遠千裏趕了去,見到的也不過是一具還殘留著溫度的屍體。這一回,隻要踩著時間點早早趕到,說不定便能從死神的手中救回她。至於“反噬”一類,他想著若是柳長寧得以幸存,遭受懲罰的便是自己。到時候是生是死,是求生不得還是生不如死,卻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芳若收拾行裝是替他找出了那枚柳長寧親手贈予的護心鏡。時光荏苒、滄海桑田,李正煜隻覺得自己的心境已然老了幾十歲,然而這枚護心鏡卻仍舊是當年的樣子,物是人非,更讓人唏噓。他握著那枚護心鏡呆了許久,終於還是將它擱在了幾案之上。若是那個贈鏡之人已經不在了,他又這般惜命做什麼!
李正煜在天剛蒙蒙亮時便已經帶著手下的暗衛部曲踏上了漫漫征程。他將禦林軍都留在了京防上,又召回了劉得遠親自守衛。朱長貴的態度頗為曖昧不清,李正煜有些弄不清他會不會孤注一擲、趁亂造反,因而絕不敢冒險將李正熾一個人留在城中。前頭揚起一片塵沙,金色的落葉在風團中四下飛舞,深秋的日子總是如此。他伸手拂去了肩上的落葉,眼睛不由得微微眯起。長年以來的軍事生涯,讓他養成了敏銳的直覺。而如今,這種直覺告訴他。這風沙之後醞釀著巨大的危險。而他和不到千人的隊伍卻是整個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身邊沒有任何的遮擋物,視線也隻能看出幾米的距離,若是在此處中了埋伏,能夠逃出生天的幾率便是小的可憐了。
他當下便用手勢示意,四周恐怕有埋伏。一邊又朝著前方坡地上的小村莊指了一指,暗示身後的人跟著他朝村莊的方向前進。
血手跟在他身後不遠處,此時見到他的暗示,便低聲道:“若是敵人藏身在村莊中,我們豈不是自投羅網?”因為自幼習武,他的聲音便透過風沙傳了過去。
李正煜卻是搖了搖頭:“若是小隊人馬,以我們的戰鬥力根本無需懼怕,若是大隊人馬,也沒法藏身在這樣的小村莊裏。我們如今別無選擇,隻有以此為據點找尋脫身之策。”
血手還在問著:“要不要放一支鳴鏑,好叫禦林軍來解困?”
李正煜卻是置若罔聞,一夾馬腹,直接朝著村莊的方向而去了。
李正煜到了山坡之下,卻並不急著上去,而是示意眾人匍匐在暗處,靜待情況變化。一千人的隊伍,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已經在山坡下形成了鬆散的包圍圈。李正煜到了這時才終於開口說道:“傳令下去,見到孤的白羽箭便動手。”
他的話仿佛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所有人迅速地進入了屏息以待的狀態。天色一點點暗去,那些人的心裏卻沒有了最初的焦慮與驚懼。一支白羽箭升上高空,原本安靜得如同死城一般的村莊忽而沸騰起來,窗口中射出無數支劍,仿佛紛紛揚揚的劍雨一般。
這樣的危急關頭,李正煜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昔日有草船借箭,今日孤倒不需要借箭,隻要將他們的裝備都耗盡了,自然就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
在他的一聲令下,早已等待許久的暗衛們就像是下山的猛虎一般衝上山坡。空中的劍雨早已沒了開場時的氣勢,連速度似乎也減慢了不少。那些暗衛本就是經過長期的訓練考驗的,隻見他們靈巧地閃避騰躍,那些箭就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從他們的身邊避了開去。約莫一頓飯的功夫,戰鬥便漸漸進入了尾聲。
李正煜低頭瞧見滿地橫七豎八的屍體,臉上的神情便有些複雜難辨。一個敵人尚未死透,身上的傷口汨汨地流著血,他卻是恍然不知,隻是一個勁地掙紮著朝著李正煜的方向爬了過來。
暗影抱著拳道:“王爺,要不要屬下將他打暈帶上。等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便逼問他是何人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