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完字,申光濤拿出一本土地用地管理費收費發票,對她說:“我們近來推行利民措施,今天為了不讓你多走路,我們現場辦公來了。根據你審批的民宅地用地二百二十二平方,每平方收費一百五十七元,你應繳納三萬四千八百五十四元給我們土地所。”

“好的,”肖春蘭拿過審批手續和繳費發票,捏在手中回答說:“我這就拿錢給你們——好在最近知道要辦這事,事先去農行取款放在家裏。要不,在這雙陽村野一時哪拿出三萬多元?”肖春蘭進到屋裏,從床底拉出一隻裝雜物的破櫃子,拿出藏在雜物堆裏的那捆錢——五萬元。肖春蘭倒數出一萬五千元,餘下三萬五千元拿在手上。這時,她想到這事人家終於給辦成了,最少中午得請人家吃一頓飯。可是今天沒準備,家裏酒菜都沒一樣。肖春蘭心裏有些急,於是急中生智,就給凸眼輝打了個手機,她問凸眼輝現在哪兒,凸眼輝說他正出車,現在火車站礦石貨運場。肖春蘭說,你現在馬上替我到桃陽街買幾樣魚、肉、菜和幾瓶好酒,帶到我家來。我土地已經審批下來了,中午請土地所四個人的客。凸眼輝答應了。肖春蘭放下手機,拿著錢走出廳來。

申光濤把錢收起,放到黑皮包裏,再把早已開出的發票送到這個美女的手上。接著,申光濤等待的是肖春蘭向他拋媚眼了。

因為今天沒做好接待準備,肖春蘭心裏有些慌,拋媚眼這個節目遲遲拋不出來。肖春蘭隻能向申光濤他們泡茶,連煙都沒準備一包。一個心慌不踏實的人哪還有心思向人家拋媚眼呢?肖春蘭隻有等待,等待凸眼輝能把中午一頓酒菜拿回來。現在她就是往圍在廳頭的四個人拚命地敬茶。雖然心裏對他們充滿感激,但手中連一包好煙都沒有,她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說話的聲音都有些低落。

茶過三巡。這時,屋下麵響起了東風卡車的車鳴聲。又過去一會兒,隻見凸眼輝撂起一雙袖管,揮動著兩條長胳脯,手裏提著四瓶六十度的高梁酒——這是桃陽本地燒的土酒,出現在大廳上。凸眼輝走上前,把四瓶高梁酒往桌上一放,說:“申所長,今天我陪你們喝!”

肖春蘭見凸眼輝隻提四瓶酒,不見魚肉菜,心裏發起愣:“中午怎麼招待土地所這四個人?”這時,隻見凸眼輝凸出兩隻大眼,露出他慣有的凶魂惡相,用牙咬開酒瓶蓋,說:

“肖春蘭,你給我拿酒杯來,我陪他們幹喝!——”幹喝的意思就是沒有菜肴,光酒幹喝。

申光濤已被凸眼輝那雙凶魂的凸眼瞅得心裏發毛。都是在一個桃陽鎮混生活的,有誰認不得凸眼輝?但他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裏,在這樣的場合遇上了這個人見人怕的“凸眼匪”。申光濤哪能想到這個會對他拋媚眼的肖春蘭,會有“凸眼匪”這樣一個朋友?親戚?或熟人?申光濤見“凸眼匪”咬開酒瓶蓋這個凶魂的架勢,第一反應就是趕緊離開這裏。他立起身子,半躬著身對“凸眼匪”說:“我們已辦完公事,土地所裏還有事等著我們回去辦。今天這酒,你自個喝,我們得走了。”

另見三個人,早已從廳頭退出廳外。

“怎麼?我陪你們,你們反而不喝了?”凸眼輝伸出一隻長胳膊,去按已經起身欲走的申光濤,但申光濤眼疾步快,躲開了。然後,快步走出廳頭,跑離陶家。

肖春蘭見狀急忙追出家門,然而,四個人一出陶家,幾乎是用小跑的步伐,快步往下麵公路跑。申光濤走在最後麵,因為心慌,右腳還崴了一跤。差點摔倒在山道的坑窪裏。肖春蘭跟著趕下公路。但他們沒一個回過頭來,跑得比兔子還快。四人一上車,小麵包車立馬開走,一溜煙,便消失在公路大彎深處無影無蹤了。

此後,土地所再沒人上肖春蘭家來。一直到肖春蘭把樓房翻蓋成三層新樓,都沒再見一個人影兒來。誰還敢來?他們雖不知“凸眼匪”和肖春蘭已掛上“猴線”關係,但他們知道肖春蘭有“凸眼匪”這樣一個凶神惡煞背在肩頭。誰想來碰到像林日寸那樣被他擰一隻菜藍子那樣的遭遇。他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當然,這是題外話。

凸眼輝見肖春蘭返回,他坐在大板凳上,說:“土地已審批,你還想請他們喝酒,我請他們喝尿,他們還等著想吃大魚大肉,我叫他們吃屎!”肖春蘭這下終於見識了凸眼輝的厲害,果然名不虛傳!四瓶酒——不!一瓶酒剛打開就鎮住了土地所這四個人。她自然沒多做責怪凸眼輝的言語。反正土地審批手續已拿到手了,其它的已無關緊要了。不管怎麼說,這個凸眼輝無意的出場,自家還是省下一點酒菜錢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