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收回多少禮錢?”羅冬勤問道。

“像你這樣的‘外客’和‘親外親’少,禮錢就收得不多了。”她說,“我們肖山村的風俗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姓宗親是不帶禮金的,而且是一家大小都來上席。昨天中午是本親來熱鬧,開了三十六席。昨晚請的是外客和親戚,和一些中午沒請到的本姓宗親,又開了十多席。前後開了近五十席。除去賀禮錢,我老爸這次少說也得貼上三萬元。不過我老爸說,他這輩子就招一個郎,就隻這出戲,貼個幾萬元他心裏仍然高興。”

“這錢不要你爸全貼的。你妹妹曼美有錢。”羅冬勤故意把話轉向肖曼美身上。“再說‘猴鳥’也會拿出錢的”肖曼鳳解釋說“招來的‘猴鳥’貴州老家很窮,他不會有多少錢。”。

“猴鳥在家是幹什麼的?”

“在家開拖拉機。出來到銀洲學開的士。他就是開的士,才跟我妹認識的。後來兩個就談愛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了。”

“哦,是這樣呀!”這是羅冬勤第一次確切聽到有關舊情人和她那個被稱為猴鳥的丈夫的相愛經過。這也是他今晚在這裏擱腳的真正目的,因此,他顯得異常的興趣又問:“這麼說,你妹妹完婚就又去銀洲了。”

“不去了。包括我老妹曼寧也不去了,曼寧準備到桃陽鎮幫人看門麵。”肖曼鳳回答說,“我聽他們說,不再去銀洲了,要留在家裏生兒育女了。我妹也已經二十四歲了,這個年齡再不生,以後連小孩都生不出來了。”肖曼鳳打趣地笑了笑,指著自己說,“我——她這個年齡已是兩個小孩了。”

“那猴鳥怎麼辦?猴鳥能幹農活?我們這兒的農活他能幹得來?”羅冬勤又問。

“怎麼要去幹農活?”肖曼鳳說,“我妹說,大東風車買不起,可以先買一輛三噸位的‘雪鐵龍’小貨車讓他在家裏開。現在村裏都鋪上水泥路,路這麼好,在村裏運些木頭,或者沙土,磚塊,水泥,現今蓋新房的人這麼多,幫人運這運那,也能賺到錢。”

“那是,那是!”羅冬勤聽到肖曼美已不去銀洲並對日後的生活作出安排,不知怎地,他心裏掠過一陣的興奮和喜悅,是那種不知不覺湧上心頭的奇異喜悅,是昨晚至今一直在腦海裏浮現的,揮之不去的對過往回憶的那種悲歡交集的喜悅。雖然此刻心裏明知肖曼美已為人妻,六年前那個清純少女已不複存在,但一聽說她要留在村裏,就好像她是留在他的身邊。也許是這種微妙的心理波動,他這時反而緘默無語了。肖曼鳳看羅冬勤一時沒再搭話。就把話題轉向別處,她說:

“我聽說,你這幾年在天口鐵礦已是自己挖礦石賣,是一個叫‘凸眼輝’專門為你運礦石。”羅冬勤終於回過神來回話說,“‘凸眼輝’是我礦石的合夥人,也是我多年的好友。”話說著,心裏又覺得有些意外地說,“這事你怎知道?難道你認識‘凸眼輝’?”

“‘凸眼輝’的車整日在我門口跑,有時還會停下車找我們這些路邊人要水要茶喝,那臉凶魂魂的樣相很嚇人。他走後,大家都指著他的後背說,這就是桃陽鎮上有名的‘歹仔’—— 凸眼輝,是給羅冬勤運礦石的!”

“是這樣喔!”羅冬勤順著肖曼鳳的話說,“他那凸眼看人是有些凶魂。有的人看見他,拔腿就跑,不敢扯他。你怕他嗎?”

“我怕他個屁?!”肖曼鳳說,“我又不在路上跑,也不在礦上做事。不過,他那凶魂的眼睛看人實在很嚇人。”

說起這個凸眼輝,還真和羅冬勤是好朋友。

凸眼輝原名叫許力輝,和羅冬勤上下年紀。家也住在桃陽村。不過,他住的是另一個自然角落,叫“界內格”。“格”在桃陽人的土語裏,是“坡頂”和“山崗”的意思。桃陽人習慣把這個許力輝那個地處山坡頂的自然角落叫“界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