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孤雁與風共南飛(2 / 2)

馮戰恭聲應答,隨即施禮便待離去。

小官人忽地又叫住他:“你親自畫出阿寧的畫像,萬一……若是找不見她,即刻飛鴿傳書,通知附近兩府四州十五縣的飛翎使,暗中便宜行事,全力查訪。”

馮戰微微頓了一下,卻仍是低垂著頭,應聲之後退下。

看著馮戰匆匆離去的背影,小官人緊了緊披風的前襟,片刻之後,手從披風中伸出,借著慘淡月光,他沉沉的看著阿寧被撕下的破爛衣袖,心頭驀然想起了那一夜璀璨奪目的夜空煙火。

有的情景,實在是很美。

雖然瞬間即逝。

卻美得,讓人一生都無法忘卻。

若天意縹緲,如飛花離夢,似細雨入懷。

天邊的烏雲翻滾卷動,仿佛被人驅趕著一般,緩緩的向客棧這邊壓了過來。

用了約莫兩個時辰,烏雲終於來到了頭頂處。緊接著,就是無數的豆大雨珠一股腦兒的播撒了下來,前赴後繼,奮不顧身,打到窗外樓下的青石板路上,打在昏暗的屋脊和窗前,濺起細碎水花,遠遠看去,彷如一層蒙蒙霧氣,籠罩其上。

“你莫要待在窗前了,風雨大,弄濕了衣裳,又是一樁麻煩事體。”一個麵無標簽的俊俏男子盯著手中明亮鋒利得如同一泓清泉的寶劍,頭也不抬,一邊說著,一邊又以一塊軟淨白布,輕輕擦拭著劍身,動作緩慢輕盈,小心翼翼的仿佛在愛撫著自己最深愛的情人:“錦衣衛的人來搜過客棧之後,從巳時到午時,你就坐了足足兩個時辰,連午飯也不吃,是要成仙了吧?”

窗前一襲黑衣的女子並未回頭,她仍是動也不動的坐在窗前,腰背挺直,銳利的目光仿似能穿透雨幕,望向遠方,此際聽聞男子言語,她清麗的麵龐上浮現一絲說不出的譏誚神色,雖是秀靨蒼白,透出幾分虛弱,此際看去,卻仍是靈動秀美,風韻明致。

擦拭了很久之後,男子看著光可鑒人的劍身,終於滿意的歎了一口氣,端詳了一下之後,又開始不辭勞苦的擦拭起黑蟒皮硝製的劍柄,片刻之後,他象是想起了什麼,隨即略微皺眉,不耐的看了一眼窗前的女子,緩緩說道:“你受的內傷不輕,渾身的傷痕也是剛剛收口,每日花上半兩銀子,才請動客棧老板娘的女兒為你一天三次洗敷傷藥,這可不是便宜數目……”

黑衣女子淡淡說道:“慕容公子,你把我送回去,小官人自然會將十倍百倍於此的錢財回贈於你。”

男子手上的白布停了一停,哼笑了一聲:“方小姐真當我是傻子罷?隻怕那活閻王一同贈給我的,還有數不清的刀槍劍戟!”

方寧歡眼眸沉凝,略微轉動了一下,亦是嗤笑:“既是忌憚於他,又何必故意招惹?”

慕容九輕輕歎氣,看了方寧歡的背影一眼,心緒淩亂,想了想,終於將寶劍歸於鞘內:“離莊四十三口人,全都落入了他的手中,在他放人之前,我是斷然不會讓你離開我半步的。”

阿寧在袖中握緊拳頭,麵上譏誚之色更濃:“莫非你還真的是非我不娶?”

慕容九呆了一呆,旋即又正色說道:“方姑娘,先前我已經說過……”

阿寧奮力站起,虛弱至極的身軀微微顫抖,她猛地轉過頭來,怒視慕容九,低聲喝道:“你就直說吧,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劫掠我,意圖以婚嫁之名,誤我清白!”

慕容九俊臉抽搐了一下,苦笑說道:“這是從何說起的事……”

阿寧截住他的話頭,忽然大聲說道:“你雖相貌堂堂,但日月角低限,且兄弟宮黑氣蘊藉,顯是家中至親皆有變故,那****在離莊之中,所見皆是你族中婦人,並未見到你任何至親尊長!”說至此處,阿寧冷小意思,“你說,你圖謀搶掠,辱我名聲,是否皆因父母兄弟而起?”

慕容九收起臉上笑意,一張俊臉仿似癱了一般,他冷冷的看了阿寧一眼,並未作答,反而轉身走到屋角的床榻邊上,對著床上手腳被綁住,口中塞著布團的一個小姑娘說道:“你瞧瞧,於家小妹,女人還是不要太聰明為好,乖乖的閉嘴,凡事都讓男人來做主,豈非兩便?”

阿寧氣得眼睛眯縫起來,她看了看眼中流露著委屈恐懼神色的小姑娘,旋即憤怒的看向慕容九,恨不得將他那把心愛的寶劍扔到他臉上去。卻見慕容九悠悠的朝床上作了個揖,說道:“那每日半兩銀子,九日共計四兩半,待後天離開之後,倘若你父母並未暗中作何手腳,我定會差人足額奉上,妹子你也可為自己添置些胭脂花粉,甚或奢侈些,打上一枚銀釵,作為嫁妝的添頭,也是再好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