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誰識長鋏歸來乎
路是無止境的,除了將要麵臨死亡的人。
曾經多少次盼望能有一日自由翱翔飄渺江湖,曾經多少次迷戀能有一人執手白發,曾經多少次擬夢能有一刻會錦衣玉帛千金裘……然此時,身乏體累,不敢厚思。
眼前似乎愈發朦朧,仿佛一會兒比在烈日還要炫目,一會兒又漆黑如入泥潭,他就像一隻窮途末路的狼,饑餓難耐,生機了無。
他沒有拖著身體,顯露絕望。而是收斂精神,像個藝術家一樣在意自己人生最後的每一分鍾,乃至每一個細節。盡管他此前在江湖上並未闖出名堂,死後也沒人惦記,無人牽掛,但是他還是想讓自己享受這世界最後一刻快樂。
無奈他的身體實在是疲憊不堪。再也支配不了他的意識。他努力的揮擺著臂膀,不想就此迷茫,耳邊是風雨交雜然後摔碎腳步的聲音,這一刻,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已然開始爬著前行。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又仿佛他已經在輪回中找到了新的落點。突然,他感覺胸口一絲涼意,腦袋清醒了幾分。然後又感覺喉嚨裏潺潺的擠入甘泉。頓時,他的血液開始沸騰,濺起無數的花蕊,然後四處綻放,鬱積多了,他的生命力毅然開始回歸。漸漸龐大。
他不知不覺重新站起,但是因為昏迷已久,眼睛仍然看不到什麼。
他努力的晃起了頭,想要看清眼前,地底突然出現了一股吸力,將他的雙腳牢牢控製,他不怒反喜,仿佛經曆了佛家瑰寶舍利的點化,早已沒有了害怕,沒有了輸贏之爭,以後,在這個世上,他會越活越快樂,也要讓其他人跟著快樂。
他明白此時腳下的束縛完全屬於幻覺,隻要自己在前進一段,就會到達終點,所以他依然挪出了腳步,一點一點。他索性閉上了眼睛。也不去思考剛才是誰救了自己。因為此時他必須一心完成先前的任務。也隻有這樣,他才能完成任務。因為自己如果再死一次,或許就沒有機會重新站起了。
風似乎愈來愈強,雨似乎愈來愈大,二者在他的心中,卻仿佛成了互相克製的助力。他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索性讓自己失去感覺,視覺,聽覺,味覺,嗅覺,觸覺等六識。他走的渾然忘我,不再艱難,沒有猶豫。
不知過了多久,他已經駐足在一片懸崖邊上,但是,他依然邁開了腳步,適才的停步,或許隻是為了更完美的跨出這最後的一步。
衣衫獵獵的響,他身後的路已經被陽光所醉,……
幾天之後,他醒了過來,他記得他的名字叫卓人。先前為了救他的好兄弟怪克,深入了“裘香穀”走完了“岸影路”,終於幸不辱命的完成了那人的任務。
因為怪克已經大大咧咧的第一時間出現在他的眼前,完全精神,完全生龍活虎。先前中的穿心毒箭居然完全沒事了。
怪克,是個自詡兵器之王的家夥,他有一柄愛不釋手的鏽刀,因為刀是兵器鼻祖,所以他也就牛逼哄哄成了神一樣的自我。
卓人也是用刀的,第一次見怪克,他就認命倒黴。因為怪克是個胡攪蠻纏,無理取鬧的家夥,一定要刀上見個真章,比武分個生死。
而卓人的刀,雖亮,刀法卻沒有特長,所以兩刀一架,高下立判,怪克甚至懷疑卓人會不會用刀。
卓人不躲不閃,因為沒有機會,卓人不慌不忙,因為沒有機會。
或許他隻有哀歎,死不瞑目的機會。怪克並沒有一下將卓人架空,他一直保持的是同一個動作,仿佛在等待卓人變的強大。隻有強大的刀客才值得他出手回擊,他又不甘就此放棄比拚,因為江湖中的刀客越來越少的出現在他的身前。比一個就少一個。高手寂寞啊。何況是他這位兵器之王。
卓人反正要死了,反而收下力氣,整了整衣衫,似乎感覺有點冷,又回頭拿起一件鬥篷裹了裹,怪克不由愣住了,對麵的家夥太猖狂了吧,簡直不當他存在了,其實他怎麼知道人家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怪克想好了,下一招必將反擊,然後狠狠打擊這個無禮的卓人。
隻是卓人正好尿急,更加顧及不了許多,直接收刀不發,而將一口厚痰如深龍出海般吐出,怪克正擺著威武高大的姿勢,居然來不及躲避,然後眼紅脖子粗,把鏽刀提得高高,準備一下剁了卓人。隻是他此時渾身顫抖,握的刀居然有些不穩。卓人也未料到有此一變,但他也是狗急跳牆,生死由命了,捉起了刀便迎上了怪克的鏽刀。怪克口齒不清的念叨著什麼“笏板隻為定英雄,進朝隻為尋明公,白龍才落三百尺,何故天下又封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