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頓,雲之微笑道:“小聶,從今往後,我們便要分別了。”
聶然吃驚地望著他,隻見美貌的男子如水墨一般氤氳柔和的眼中,露出有些寂寥悵然的神色,他輕聲道:“如今我的身份已經被你得知,縱然你不怪我的隱瞞,但我也該走啦。”
他緩慢地從床上站起來,抬手拉開繡著忍冬和雲紋的衣襟,斑斕的寬鬆錦袍滑落在地,裏麵穿著的是一身月白色的常服,總是被過於寬大的衣衫遮擋住的慵懶身姿,有些散漫地舒展開,他的身量很高,手腳修長,是青年男子的骨架,但背影看來卻又有些單薄,令聶然很不放心:“走?去哪裏?”
雲之低下頭,穿好靴子,慢慢地走了幾步,像是忘卻了許久的動作,再重新拾回來一般,因為他也確實許久沒有穿靴子走路了,但這一趟的旅程很遠,就算他不喜歡在腳上套著束縛,也得忍耐一次。
繞著床榻走了半圈,雲之來到窗前,很是愉快地望著窗外的月色,口中對背後的聶然說話:“不知道啊,我許久之前便想這麼做了,隻是放不下沈開,後來又多了行露幾個孩子,好在如今他們都有了容身之處,而我幫你勝了與謝鯤鵬的推演後,如無意外,至少可以維持兩年的安定,你不必再擔憂。”
他在推演中所展現的東西,謝鯤鵬至少要用兩年的時間才能完全參透,在那之前,他會繼續表麵上服從聶然。
而他也終於可以放下一切,用餘下的時光,一個人行路,一個人看山,一個人渡水,一個人微笑,一個人安眠。
今天他支走了沈開,特意留下來等待聶然,便是向她辭別,以及做最後的交代。
“沈開或許會傷心一陣,但他知道我的心意,找尋不到我後,也會漸漸淡忘。行露等人正是大好年華,你隻需遵守與我的約定,給他們前程即可。我還有些放不下的,是凰真,這個孩子與旁人不同,他外貌奇特,且心性缺失,雖然我教了他許多東西,但他的未來如何,我也無法定論,故而我在此求你一事,在你力所能及,照顧他一生一世。”
雲之望了一會月光,回過頭,在星辰與月華的映照下,他的目光仿佛沉澱了無數的繁麗,歸於深深地幽靜:“你應承我此事,我便答應你為你做一件事,隻要是這世間有人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為你做來。”
這便是清都王所擁有的自信。
經曆過無數的風雨,一次次生死間存活下來,所積攢的寶貴財富,不光是神通廣大的才能,也包括了這份絕對能辦到的自信。
想做什麼,就一定能做到,毫無疑問,毋庸置疑。
當然,他縝密的個性又在自信之上添加了製約條件,她所要求做的事,不能夠超過人類的極限範圍,倘若聶然叫他摘星星月亮,即便雲之再怎麼自負,也是做不到的。
聶然看著雲之的雙腳,覺得思緒有些遲滯。
怎麼說得好好的,忽然要走了?
也就是說,今後永遠都見不著了?
為什麼他可以這樣地……毫不眷戀呢?
聶然遲疑間,雲之已經又慢慢地走回來,站立在她麵前,等她開口:“想要什麼,你多掂量一二吧,我隻應承你一件事,不要胡亂……”